徐明宇接了烟吸了一口,便甩开白朗开始收拾自己的床铺,他素来干净,便是夏天的衬衣穿了半晌就不会穿下半晌的。

这些日子他不在宿舍里,白朗他们坐在下铺打牌,将他的床也弄得一团糟。

徐明宇叼着烟不方便说话,待收拾好了,才猛吸了一口捏灭在桌上的烟灰缸子里。

“还能是什么事儿,不就是联欢会的事儿了?”徐明宇从桌上抽了一本倚着床架子,斜斜地签儿了,他是有心让兄弟出个主意,但八字还没一撇,万一不成,说出去多丢人。

他就想那么多女生给自己写信,怎么到了周新春这儿自己就没半点魅力了?

到现在为止,他觉得她都没正眼认真地看过自己。

手里的翻着,徐明宇的思路早就跑得没边儿没沿儿了。偏白朗说什么,他还都能应上。

白朗说,“这有什么的?要真是县里的人来,王厂长自己就急上了,咱们只管跑跑腿,你还真当让你去接见领导呀?”

他一边儿说一边儿哼起了小曲儿,徐明宇却突然想起关莺的话来,从上探出脑袋来道,“听说你要高就了?”

“听谁瞎说的呢?八字还没一撇呢。我们家老太爷现在年轻力壮,等着我接他的班儿,哼……估计还得熬个十几年。”白朗不屑地撇撇嘴。倒是白杰按奈不住又道,“那你岂不是要熬成老头子?我可是听大伯说……”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白朗丢了个牙刷在头上,“少说几句废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白杰一脸委屈,今天林佑也不在,根本没人圆他的脸面,索性闷头睡了。

白朗出来,徐明宇也进去洗漱了一番,他洗的仔仔细细,出来的时候白朗还坐在床上吸烟,见徐明宇擦着头出来,低声道,“我准备往政府那边儿上班去呀,托了人,还要考试,消息没出来,不敢跟你们乱说。”

他声音很低,却又像是打着璇儿轻飘飘的,仿佛不知该在哪儿落下。

徐明宇嗯了一声,“明白,睡吧。”

他将被子拉上,白朗自己独坐了一会儿,也一拽灯闸的长线,熄了,他便重重地倒在了床上。

很快小小的宿舍里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徐明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怎么的想起语课本上的一首诗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寤寐思服……”

他心中念着就睡了过去,可刚睡着没多久,就看见他们在大操场站着,他闲着无事正数着操场的栅栏用了几根铁条,就看见对面有个人对自己笑,他抬头看去,便见周新春在那边对他招手,他快跑了几步,眼看就要追上她了,她却还在不远处对着他娇笑,“快来呀,快来呀……”不知怎么的他就抓住了她的手,她就用那两泓清泉含情脉脉地凝着他,他伸手想要拨开挡在她脸前的迷雾,她却羞红着脸低下了头,她好像在和他说什么……

相对来说女生宿舍就比男生宿舍安静的多,她们不像男人们有那么多消遣的办法,打牌、抽烟、喝酒什么的。倒是集体躺在床上和临铺的说个闲话儿,体己的隐私却是不敢说的,实在是三人成虎,万一被哪个好事的逮住个话柄,工作就丢了。

关莺捅了捅周新春,“今天怎么没过去?”

“洗了个澡。”周新春含糊地道,“关莺,我下周可能要请一周的假。”

“家里的事儿?”

“嗯。”

“那你的活儿怎么办?要不我替你几个班?”

“不用,那你多累。我回头和厂长说吧。”周新春嘟囔了一句,“赶紧睡吧,不然明天起得时候又醒不来了。”她倒是说完直接睡了过去。

一片漆黑,关莺瞪着眼睛,觉得心里绞痛,她知道自己没有生病,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感觉白朗这几天都在躲她。

因为不知道怎么处理,关莺就咬着唇,让这股痛意肆无忌惮地在心口里蔓延,直到她的躯体在也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早上周新春收拾完床铺,关莺还蒙在被子里大睡,周新春摇了摇头,去打洗脸水的时候也顺便拿了她的脸盆。

她来得早,院子里静悄悄地,偶尔有几声麻雀的叫声。

她刚将脸盆放到石井旁,正要摇那个轱辘,就见从旁过来三个男工,都是穿着白衬衣,一溜儿的大高个儿,且都长得不错。

“我来吧。”徐明宇一把抓住那放桶的绳子。

白杰在他后面本是不情不愿,这会儿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一直往周新春身上瞄。

周新春站起身来,就与站在徐明宇后边儿的白朗看了个正着,白朗她是认识的,说熟吧,但还没到太熟的地步,他是她最好的朋友关莺处得对象。

“这么早,让他们打吧,都是大小伙子。”白朗笑道,他长得很阳光,说话也带着一股太阳的味道,“关莺呢?那丫头该不会又赖床了吧。”他说着扫了一下周新春手里的两个洗脸盆。

“这能拿了吗?一会儿让白杰送你过去。”白朗说话的这会儿,徐明宇已经将铁桶里的水分好了。

白朗拿了个热水壶给周新春的两个盆子各倒了一些,“女孩子家不能用凉水。”

“谢谢。”周新春有些不好意思,她是熟惯了的人面前活泼可爱,可对这样只见过几次面的还有些拘谨。

白朗说着对白杰抬了抬下巴。

白杰伸手指了指自己,无声的做了一个,“我?”的手势,显然不太甘心。

“没事儿,我一会儿再来一趟,反正别人也不会乱拿的。”周新春笑道,她一笑,两只眼睛就笑了起来。

白杰磨磨蹭蹭地过来准备端地上的水,却被徐明宇先一步,“我送你一段吧,省得你再跑了,反正也不远。”

这说着,就端着脸盆往女工宿舍那边儿走了。

距离倒是不远,周新春急忙跟在他身后,两个人不远不近,一前一后,快到女工宿舍的时候。徐明宇就将脸盆放下了,一副非礼勿视的绅士模样,“我就先送你到这儿了。”

“谢谢。”周新春回头看了他一眼,心里莫名地有些紧张。

白杰在对面歪着头看他,“朗哥,你有没有觉得明宇哥有些不对劲呀?大早上的就开始流鼻血不说,这会儿还好心帮女工打洗脸水。”

白朗双手揣着兜,好看得眉头微微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