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

冯啸辰和杜晓迪异口同声地否认道,随后又都做贼心虚地互相对视了一眼。这一对视不要紧,冯啸辰倒没什么,杜晓迪的脸腾地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

“瞧瞧,还跟我保密呢!”王根基洞若观火,一下子就看出了二人的言不由衷,他笑着对冯啸辰问道:“弟妹怎么称呼啊,在哪工作?”

冯啸辰无奈地应道:“老王,现在这样叫还太早了。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她叫杜晓迪,在通原锅炉厂工作。”

“通原锅炉厂?我知道。咦,上次你在大营帮着抢修钳夹车,是不是就有一位通原锅炉厂的电焊工,我好像听冷飞云说起过呢。”王根基问道。

“就是这位杜师傅。”冯啸辰道,见王根基兴致勃勃,一副宜将剩勇追穷寇的样子,冯啸辰赶紧打岔道:“老王,你先回单位吧,我帮小杜把买的东西送回家去。你看,人家一个女同志,扛着一袋面粉站在这跟你聊天,你看合适吗?”

“对对,赶紧回去吧。对了,小杜同志,需要我帮你扛吗?”

“不用了,谢谢王哥。”杜晓迪应道,她不知道王根基的身份,听冯啸辰叫他老王,于是就索性称他一句王哥了。

王根基自己回重装办去了,冯啸辰帮杜晓迪拎着东西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心里暗暗叫苦,万一这位仁兄回去说点什么,加上刘燕萍早上传的消息,估计自己与杜晓迪在搞对象的传闻,在重装办就会被坐实了。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这一年多来,重装办的同事们可真没少琢磨着给他介绍对象的事情,甚至还有关于罗翔飞要招他当上门女婿的传闻,有杜晓迪当个挡箭牌,他倒是可以少受点骚扰了。

他在那里想着心思,杜晓迪先开口了。她没有转过头来,而是眼睛看着前头的地面,低声地说道:“刚才这位老王,是你们同事吗?”

“是啊,他是我们协作处的副处长,还是个官二代呢。”

“是吗?我觉得他挺平易近人的。”

“哈哈,他也就是在我面前低调一点吧,在别的场合,也是眼高过顶的。”

“啸辰,他回你们单位去,会不会乱说啊?”

“乱说啥?”冯啸辰愣了一下,随后便明白了过来,笑着说道:“没事,由他说吧。”

“那怎么行,我们又没有……”杜晓迪说到此处就没有声音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说自己和冯啸辰没有什么关系吗?那她上赶着又是帮冯啸辰收拾屋子,又是帮他买油盐酱醋,算是怎么回事呢?可要说有关系,冯啸辰会怎么想呢?会不会因此而轻了自己,觉得自己这个女孩子太主动了,太轻佻了,还有,他会不会误会自己想攀龙附凤呢?

冯啸辰情商不算太高,但如果要说连杜晓迪的这点小心思都看不透,也未免太迟钝了。他有心跟杜晓迪开个玩笑,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这可不是在后世,后世的时候,青年男女之间互相撩一撩,过后大家也就忘了,谁也不会当真。时下的人对于感情话题是非常认真的,随便开个玩笑就可能会被对方当成是表白,到时候就麻烦了。

“对了,晓迪,我不是给你画了张京城的旅游图吗,你怎么没出去玩呢?”

慎重考虑之后,冯啸辰决定避开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了别的问题。

杜晓迪说完前面的话,心里也是颇为忐忑,不知道冯啸辰会如何接话。听冯啸辰回避了敏感问题,她感觉心里放松下来了,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种空空落落的感觉。

“我本来是想出去玩的,后来看到你的屋子实在太乱了,脏衣服泡在桶里也不知道泡了多久,床单也是黑的,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帮你收拾了一下。”杜晓迪装出轻松的口吻说道。

“你不会是把我的脏衣服和床单都洗了吧?”冯啸辰有些吃惊。

“可不是吗。”杜晓迪笑道,“这么脏的环境,也亏你能呆得下去。”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四合院的门前。杜晓迪掏出冯啸辰给她的钥匙开了锁,推开院门。冯啸辰跟在杜晓迪身后进了院子,一进门就被眼前琳琅满目的场景惊住了。只见在小小的院子当中,牵了好几根绳子,上面晒着床单、被面、枕巾、衣服、袜子等物,数量之多,让冯啸辰自己都觉得震撼,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居然有这么多的脏衣服,真不知道杜晓迪是从什么地方翻出来的。

冯啸辰不算是个懒人,但毕竟只是一个20刚出头的单身汉,个人卫生方面是好不到哪去的。比如说,他换下来的衣服,一般都是泡在水桶里,撒一把洗衣粉,泡上三五天再拿出来搓一搓,换一两桶水就算是洗好了。有些出门穿的外衣,那更是能不洗就不洗,脱下来之后,挂在屋子里,隔几天再重新拿出来穿。

这一次去海东之前,他原本已经泡了一桶衣服准备要洗的,结果因为忙着准备出门前的一些工作,就把这事给忘了。他在海东一口气呆了一个多月,那桶里的衣服没有长出蘑菇来就算是不错了,杜晓迪看到此情此景,如果还能忍下去,才是奇怪呢。

冯啸辰住的这个四合院,是有厨房和储藏室的。冯啸辰帮着杜晓迪把买来的东西在厨房和储藏室放好,这才开始逐个房间地欣赏杜晓迪收拾的成果。每个房间都细细地打扫过了,门窗也都擦拭过,用窗明几净来形容毫不夸张。

冯啸辰自己住的那个房间收拾得尤为细致。桌上的报资料都整整齐齐地码好了,所有的笔都插在一个洗干净的罐头盒里,甚至每一支铅笔都重新削过了,削得如此用心,让人怀疑是用卷笔刀卷出来的。墙上新贴了两幅画,冯啸辰记得,那好像是自己去某个单位的时候人家送的年画,自己带回来之后就随便扔在墙角了,也不知道杜晓迪是怎么给翻出来的。

“买那些油盐酱醋,还有面粉、面条,用的是你自己的钱和粮票,都是我在收拾房间的时候在边边角角的地方找出来的。你也真是个公子哥,钱和粮票就那么随便乱扔,我整理了一下,钱有130多块,全国粮票有220斤,你知道吗,这在我们厂子里就是一个家庭全家的财产呢!尤其是粮票,你知道有多金贵吗!”

杜晓迪拉开一个抽屉,指着里面用橡皮筋扎好的一堆零钱和粮票,对冯啸辰说道。

冯啸辰无语了,用一般工薪家庭的眼光来看,自己的确有些不像话,十块钱的大票子,有时候也是随手乱放,一不留神就不知道掉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也就是他不差钱,换成那些每个月都要数着工资过日子的人,哪怕是掉了两块钱,恐怕也要上天入地去找出来才行了。

“这些粮票,你拿走吧。”冯啸辰拿出那叠粮票,递到杜晓迪的手上,说道。

“我要这些粮票干什么?”杜晓迪赶紧把手反到身后,做出一个拒不接受的姿态。

冯啸辰道:“你刚才不是说粮票很金贵吗?你家里还有弟弟妹妹,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估计你家的粮食定量不一定够吃吧?我一年起码有半年时间在外地出差,粮票根本用不完,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让你带走呢。”

“可是,你可以拿粮票换鸡蛋的。”杜晓迪怯生生地提醒道。

冯啸辰笑了起来,他伸出手,把杜晓迪的一支胳膊拽过来,然后托着她的手背,硬把粮票按到了她的手心里,说道:“你就拿着吧,就冲你帮我收拾了屋子,还帮我洗了那么多脏衣服啥的,我也该给你付报酬啊。”

“我……”杜晓迪想说点什么,心却一下子乱了。她的一只手被冯啸辰握在手心里,有一种暖暖、酥酥的感觉。平日里能够举着焊钳把几十吨的工件焊接在一起的她,这一刻连把手从对方手里抽回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啸辰……”杜晓迪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喊道,听起来像是在央求着什么。

去拽杜晓迪的手时,冯啸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但当他把姑娘的手握在自己手里的时候,心里忽然涌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姑娘的手是那样柔软,那样温顺,让人有一种征服的愿望。两个人站得很近,杜晓迪的头正抵在冯啸辰的鼻尖前面,一股淡淡的发香飘起了冯啸辰的鼻翼,让这个生理年龄仅有22岁的男孩子不禁心襟摇荡起来。

“晓迪,做我的女朋友吧!”冯啸辰脱口而出。

“什么!”杜晓迪吃惊地抬起头来,看着冯啸辰,眼睛里透着惶恐、羞涩以及压抑不住的喜悦。幸福来得那样快,她甚至没有一点心理准备。这就是传说中的恋爱吗,眼前这个优秀得让自己无数次梦见,又无数次自惭形秽的男孩子,真的是在向自己表白吗?

“做我女朋友吧!”

冯啸辰盯着杜晓迪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我想明白了,有你才有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