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桐强压心里的震荡,手指紧紧捏着杯子,失神的看着福安长公主。

自从她从姜家脱身,这一阵子,她几乎以为从前就是一个梦,从前的种种,并不作数,看看现在,她阿娘过继了大哥,她从姜家脱身出来,京城多了个宁远,二爷成了大哥的幕僚,姜焕璋早早做了晋王府长史,她和长公主成了知交,出了江南科场案……

件件种种,都和从前完全不同,她的心一点点放轻松,从前的事,不一定会再生,或者说不会再生,晋王不一定再即位,福安长公主这辈子肯定能好好儿的……

可杨舅爷的亲事,又把她打了回去。

既然杨嫔要一个有家世的弟媳妇,既然晋王挑来挑去一定要挑家世,怎么还是定了伍家的姑娘?怎么还是杨家老太太拿了主意呢?

李桐心情复杂之极,惊慌而害怕。

到底哪些不一样,哪些又和从前一样?晋王还会即位吗?那福安长公主呢?还是要吞下金块,痛苦而死吗?

“你怎么了?”福安长公主看着脸色灰白,两眼直愣的李桐,问了句,李桐却没听见,福安长公主提高声音又叫了句,“桐姐儿!”

“喔!”李桐恍过神,“杨舅爷皇亲国戚,怎么定了卖猫食儿的人家?”

福安长公主打量着李桐没说话,她刚才不知道在想什么,却拿这种话儿做掩饰,一会儿再问她。白老夫人看看李桐,再看看福安长公主,再看看李桐,李家姐儿这话可有些可笑,她既然能入了长公主的法眼……看样子是拿这话做掩饰呢。

“……家世儿这话,是杨嫔的意思,杨嫔一个妇道人家,长居深宫,这也不能怪她,晋王也是一片孝心,好在杨家老太太倒是个明白人。”白老夫人接着刚才的闲话。

李桐凝聚心神,专心焙茶点茶。

白老夫人还真象是来说闲话打时间的,从杨舅爷定亲这事,说到东家的姑娘,西家的小子,南家的老太太身体不太好,都是这样的闲话,聊到临近中午,起身告辞,李桐送走白老夫人,也告辞出来。

上了车,李桐身子慢慢往下萎,窝在车子的锦绣靠垫堆里,双手捂着脸抵在腿上,心乱的无从整理。

若是晋王即了位,杨嫔是不是还是象从前一样,强行压给长公主一个婚姻?长公主是不是还象从前那样吞了金?

从前大皇子象现在这样,当街鞭打过人吗?现在大皇子做出这样的事,长公主说他已经和那把椅子无缘,那把椅子是不是就是四皇子的了?晋王不会再即位了?

还是,从前也和现在一样,大皇子知道自己无缘即位,才豁出去杀了四皇子,结果两败俱死?

李桐拍着额头,她想不起来从前两败俱死是怎么生的了,或者,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事,从前,她没关心过这些事,从前的这个时候,她整颗心整个人,还都在姜焕璋身上,不是想不起来,是她根本不知道。

还有宁远,从前他,或者宁家,象现在这样有过想法、付出过行动吗?她不知道,她一点都不知道,她没见过宁皇后,她甚至没听说过宁远这个名字。

这一回,如果还是晋王,宁远会怎么做,又会怎么样?还有那位五哥儿,她想象不出来要是晋王即了位,宁远和五哥儿会怎么样,宁家又会怎么样……

李桐心乱如麻。

…………

京城,阿萝得了卫凤娘的回复,思来想去,觉得去衙门找周六少爷这事,除非性命不保,否则极其不妥,不能去衙门找,又不能在随国公府门口守着,阿萝要想堵到周六少爷,就没那么容易,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阿萝在天庆楼,堵到了周六少爷。

周六少爷从天庆楼出来,惊讶的看着提着裙子奔他而来的阿萝,“咦,你怎么在这儿?出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不过也快了。”阿萝紧跑几步,有一点点喘,周六少爷吓了一跳,“什么?又出事儿了?又出什么事儿了?”

这个阿萝,怎么事儿不断了呢!

“不是,没出事,我是说,再找不到你,就得出事儿了。”阿萝喘了几口,喘过了气,说话就顺溜了,“六少爷,我找了你好几天了,你怎么不去软香楼了?”

“找我就问这个?我怎么不去软香楼……”周六少爷嘿嘿干笑,没再往下说,四爷挺把她当回事儿的,他哪敢再去软香楼。

“找你不是问这个。”阿萝连叹了几口气,“要是问这个,让多多问你就行了。”

“那是什么事?”听阿萝说不是问这个,周六少爷松了口气,一脸嬉笑往前凑了凑,“几天不见,阿萝比从前更香了。”

“六少爷,我找你是正事儿。”阿萝说着正事儿,却眼波流转妩媚非常,本能中,她知道她的未来,取决于能不能说动周六少爷,当然得使出全挂子功夫。

“爷说的也是正事儿,你说,爷听着呢。”周六又往前凑了凑,几乎凑到阿萝脸上,伸舌头在阿萝脸上舔了下。

阿萝七分柔情三分嗔怪,“六少爷,瞧您。我跟你说正事儿呢。”

“说说!爷说了爷听着呢。”

“六少爷,我以后怎么办哪?”阿萝手指在周六少爷胳膊上划一下,又划一下,柔柔软软娇娇懦懦的问道。

“以后怎么办?什么以后怎么办?”周六少爷没听懂。

“还有什么以后!”阿萝跺脚娇嗔,“六少爷明知故问。连六少爷都不去我的软香楼了,六少爷说什么以后?软香楼没人来,那我怎么办哪?还有多多,还有妈妈他们,怎么办?六少爷总不能看着我们饿死吧?”

“啊?”周六少爷一个怔神,眨了七八下眼,反应过来了,“没人去?怎么会……”话没说完,后面的话周六少爷就咽回去了,他都不敢去,那别人肯定更不敢去了。

“这个……”周六少爷吱唔了,这事,不是他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