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嬷嬷一巴掌接一巴掌打在周媒婆脸上,哭的一张脸上全是眼泪,“我告诉你们,你们做下这样的缺德事,想王八脖子一缩,我告诉你们,没门儿!咱们去衙门!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是欺负我们李家孤儿寡妇是吧?你们这是什么心肠?黑心烂肺的东西!咱们到衙门说话,我们姑娘能饶了你们,我们太太也饶不了你们,我们太太饶了你们,我们大爷也饶不了你们……黑心烂肺啊你们……”

周媒婆被万嬷嬷这一通哭骂一通拍,脸都快被拍肿了,也哭起来,“嬷嬷先松手,去衙门就去衙门,您不来,我们也得去衙门,这事……”

“呸!死猪不怕开水烫是吧?你把我们姑娘骗了,害了我们姑娘,害死了我们姑娘啊!黄天啊后土啊!你这是欺负我们李家不是绥宁伯府那样的高门,你这是以为我们李家不能怎么着你啊是吧?黑心烂肺的东西,还是个人吗?原来你们和姜家穿一条裤子,合伙骗了我们太太和我们姑娘!来人,给我砸!去衙门!大家都不活了!谁怕谁?一起死了算了!”

万嬷嬷揪着周媒婆,一边骂一边哭一边拍着周媒婆的脸,看样子快气疯了。

周围看热闹的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树上墙头上甚至屋顶上都挤满了人,一个个大瞪着双眼,看着万嬷嬷哭诉痛骂,看着一群婆子长随砸碎了周媒婆的家。

万嬷嬷揪着周媒婆,婆子们揪着其它三个媒婆,万嬷嬷一路哭一路骂,周媒婆和其它三个媒婆也是一路哭一路骂,万嬷嬷骂媒婆,媒婆们骂姜家,往京府衙门的路上,比唱大戏热闹多了,她们后面,跟着长长的看热闹队伍,浩浩荡荡简直是满城哄动。

宁远趴在离衙门不远的酒肆二楼,笑眯眯看着楼下这支热闹浩荡的队伍过来,又过去,满足的叹了口气,嗯,要是再配上一队锣鼓就好了。

…………

绥宁伯府里,从上到下各怀心思。

绥宁伯姜伯爷就别提了,过了堂回来,一头扎进屋里就没出来过。

他已经完全昏了头了,他不记得曲兄……后来好象隐隐约约想起来一点半点的什么,可他给儿子定过亲这样的大事,他怎么会不记得呢?

他可就这一个儿子!

姜伯爷直挺挺躺在床上,整个人纷乱如麻,理不清,他也不愿意理,他从来没整理过什么思绪……

胡兄那样的人品才情,待他那样好,他怎么可能害他呢?他是想不起来胡兄了,胡兄从没跟他计较过……

他为什么想不起来了呢?还有曲兄,肯定是他想不起来了,不然,难道还能别的原因?可这亲事,这亲事他怎么也忘了呢?

他忘了,他又给儿子娶过亲了……不是他给儿子娶的,是那个混帐小子,他自己要定的亲,他自己要娶的,自己忘了,他怎么也忘……他没忘!他那个小妾说了,他记得,他嫌弃曲家老爷过世,曲家无人支撑,是了,曲家大约不象李家那么有钱!

这个混帐东西!

姜伯爷想到这一切都源于儿子的混帐,心情那团乱麻好象有了方向,这事不是他的错,都是他那个儿子,那个混帐儿子!

都是他的错!

陈夫人心情却相当不错,拉着心不在焉的吴嬷嬷,不停的问曲家这桩亲事,问胡家老爷如何如何。

她那个从来不会犯错的夫君的那位知交胡老爷,这一阵子三天两头往她这里送礼物,她嫁进姜家二十多年,头一回碰到这么知礼的人,这让她简直一步回到了做姑娘时的感觉。

当初她在娘家时,家里就是这样,隔三岔五有人上门给她阿爹送东西,那时候,她就最喜欢看着人打开那些礼物,一样样的看,一样样的把玩,一样样的品尝评鉴……

二十多年,她的夫君,和她的儿子,总算一步步往上,又让她过上了隔几天就能看着人拆开礼物,看厌了玩累了,可以一脸恹恹的表示收礼物这事好烦……

她没说过,可她非常非常喜欢胡老爷这位老爷的知交,对于那位早死的曲举人,也怀有同样的喜爱。

老爷和曲举人定过亲这件事,她唯一的抱怨,就是老爷当初竟然没告诉过她这件事。

如今曲家找上门,她的心里,除了骄傲,就是欢喜,听说曲老爷比胡老爷更有才更知礼,听胡老爷家那些下人说,曲老爷府上百年香大家,可比他们家阔气多了……象这样的人家,才是他们姜家门当户对的媳妇儿!

“……曲姑娘知达礼?我就知道,香门第家的姑娘,哪有不识达礼的?象我们小时候,姑娘们也是要念的,只不过不跟男孩子一起,我们姐妹在一起,请了先生专门教女训女,那先生上课,一定要隔着屏风……”

陈夫人兴奋的念念叨叨,她忘了,吴嬷嬷是自小侍候她的,她说的这些,都是她当年侍候着她经历过的……

“……唉,老爷也真是,这么大的事,怎么就跟我说一声?虽说议亲该是外头男人们定的事,可这议亲……算了算了,老爷就那脾气,从来不把这些俗事放在心上,他就是那么个洒脱性子,你见到曲家姑娘了?没看到……”

陈夫人的遗憾一闪就过去了,“……肯定差不了,曲举人那画像,咱们都见过的,真是神仙一样,比咱们老爷差不太多,这位曲姑娘但凡象她父亲一星半点,就差不了……”

“夫人,大爷可娶过亲了。”吴嬷嬷再也忍不住,委婉的提醒陈夫人,陈夫人脸色一沉,“那个李氏,当初我就没看上她!商户之家,我头一眼看到她,就闻到一股子铜臭味儿……”

“总是娶了。”吴嬷嬷打断陈夫人的抱怨,再次提醒,再怎么看不上,那也是姜家三媒六聘、吹吹打打娶回来的媳妇,而且,定了亲就开始用人家的臭银子,娶进门没几个月,又花光了人家四十万两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