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脾气不怎么好、耐心也不怎么好的少年,这会儿很好说话:“好,我不问了,你也不要告诉别人。”

她不会告诉别人的,连唐想都不告诉,她只告诉了他。

“江织。”她说话不利索,只有叫他名字的时候不会磕磕绊绊。

她说得很慢,几乎一个字一个字地表达:“别喝江川端给你的药,他是坏人。”从来不开口的她,对他说了很多字,“骆常芳也是。”

她说:“我躲在厨房的时候听到了,骆常芳对江川说,杜仲少一钱,茯苓多一钱。”

她躲在厨房,是要偷肉给他吃。

少年的眼睛突然红了。

“好,知道了。”他说。

外人都说,他家老太太最疼爱他了,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都摘来给他,那时候他太年少了,竟信以为真了。

疼爱他,却不庇护他,不像眼前的这个小傻子,分明手无寸铁、分明自身难保,分明连饭都吃不饱,却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他。

她踮着脚,摸他的头,笨拙地拍着:“你别难过。”

真傻。

“骆三,”他没躲,让她碰了他的头,“我想要天上的星星,你给我摘吗?”

骆三失落地说:“星星摘不下来。”

如果能摘下来,她会用脚攀天,手去摘星辰。

江织笑了:“你太矮了,等你再长高一点,就可以给我摘了。”

他在骗人,骆三还是点头,说好,说等她长高了就去给他摘星星。

那次落水,江织住了小半个月的院,出院的次日,他去了一趟骆家。

“二小姐,”

江川上了二楼请人:“我家小少爷请你过去一趟。”

骆颖和受宠若惊:“他找我做什么?”江织这几个月来骆家来得勤,但他几乎没有同她说过话,更别说有私交了,不同骆青和往来,倒是和骆三那个傻子走得很近。

江川在房外回话:“小少爷没说,我也不太清楚。”

“请你等一下。”

她去换了一身漂亮的衣服,怀着满心窃喜去了别墅的后院。

江织模样生得好,是帝都一顶一的贵公子,骆颖和当时十几岁,怀春的年纪,对漂亮高贵的少年自然心存好感。

她欢欢喜喜地去见他:“江织。”

羸弱精致的少年站在泳池旁,身后是冬日暖阳,被他一双夺目的桃花眼衬得黯然失色。

真是漂亮得不像话。

“骆三是你推下水的?”他开口便质问。

骆颖和一颗雀跃的心,一下子就冷了,还有些发慌,狡辩说:“我只让他清理水池,是他自己脚滑摔下去了。”

江织不紧不慢:“是吗?”

她慌得紧,躲开目光:“是。”

他没再说什么了,走到她后面,突然伸手,推了她一把,噗通一声,溅起了很大的水花。

江织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抱歉,手滑。”

泳池有近两米深,骆颖和是只旱鸭子,在里面胡乱扑腾。

“救……救……”

她张嘴呼救,呛了两口水,就开始往下沉。

佣人闻声过来,刚要上前救人,江小公子慢慢悠悠地扔了一句:“你们二小姐在清理泳池,没清理干净之前,别下去打扰她。”

这下,佣人不敢上前了。

“江川。”

“是,小少爷。”

江织把擦手的帕子扔给了他:“留这儿看着,人没死就成。”

意思是,先让她喝点水、吃点苦头。

江川看了一眼在水里挣扎的少女:“少爷,这不大妥,万一——”

“我做什么了?怎么就不妥了?”江织半敛着眸,桃花眼淡淡地扫过去,“你们看到了吗?”

佣人先是发愣,而后都摇头。

江织面不改色地扭曲事实:“是她自己脚滑,摔下去的。”

说完他便走了,留下江川在看着,等人水喝得差不多了,才让人下去捞人。自然不会淹死人,分寸还是有,就是让骆颖和喝了点冷水,得了个肺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