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夏浔又想起了那人间地狱般的三个月,神色凝重起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那时候,我虽然没饿着,可是眼见着城中如同炼狱一般的恐怖景象,也常常做恶梦。你不知道,那街头,活的、死的,就那么挨着躺在那里……”

茗儿变了颜色,忙把手掩着耳朵,连声道:“别说,别说,我不敢听,会做恶梦的。”

夏浔一笑,悠然住口。

茗儿放开耳朵,又托起下巴,出神地想了一会儿,说道:“那天早上,我真的饿得受不了啦,我就想着,如果真的还是走不掉,我才不要继续受罪,我一定自尽,那也痛快一些。”

“我知道,我走时就觉得你神情有异了,回来时又看见……,你这傻丫头,怎么可以那么想,但有一线希望,都不该放弃的。就为了憎恶那个家,便宁可死了?我才是只要落到他们手里,就生不如死的人,可是只要还有一点机会,我就绝不肯放弃。”

茗儿撇撇小嘴,不信地道:“你也就是说说吧,那时候有多艰难你也不是不知道,你比我壮些,当然比我能忍,可要是当时再饿上你三天,你怎么办?恐怕你也要寻死了。”

夏浔笑道:“我才不会,真把我饿极了,我就吃人!”

“吃人?”

茗儿吓了一跳,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睁得更大了。

夏浔道:“嗯,吃人!你读过那么多,难道没见里边说过,赤地千里的大荒之年,人们易子而食?”

“当然看过,不过那时候看在眼里,真的无法想象……也感受不到……”

茗儿默然半晌,忽然把眼盯住了他。

夏浔疑惑地道:“怎么了?”

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吃人,嗯……,当时身边可没有旁人,你打算吃谁呀?”

夏浔的目光下意识地在她身上逡巡了一下,老天爷,小姑娘躺在哪儿,衣裳齐整,可是竟然有种山水跌宕起伏的味道了。

夏浔又想起了她担在自己腿上为她揉搓淤肿处时感觉到的大腿的结实和弹姓,随口笑道:“吃你呀,要是真饿极了,我就切你一条大腿下来,吃掉!”

“吃我……,一条腿,够吃么?”

几乎是下意识的,茗儿便说出了一句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会说出来的话,一句话出口,她的双腿便攸地一下绞紧了,只觉周身烫,脸上好象要起了火。

夏浔的心弦也是怦然一跳,他的目光定在茗儿的脸上,茗儿满面红晕,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她……她什么意思,这是她的情话么?

夏浔的心好象停跳了一刹,然后急促地跳起来。

天下间最动人的话是什么话?

是情话!

天下间最最动人的话是什么话?

是小淑女讲情话。

夏浔突然现,眼前的女孩儿青涩中透着娇艳,她生命中的那轮明月已经渐渐圆了,高悬在夜空中,晶莹绚亮,褪去了稚纯的她,更加透明纯净,已然开始绽放了一地清辉。

当初北国冰天雪之中,所见到的那个童稚可爱,穿着一身毛茸茸的白,好象一只可爱的兔宝宝似的黄毛小丫头,长大了……夏浔没敢接话,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夏浔的沉默和无措,似乎给了说出这句话后,便一下子吓得有些想要找条地缝钻进去的小茗儿勇气倍增起来,她突然翻身起来,移动着双手双膝,轻轻地向夏浔爬过来,就像一只觅食的小猫儿,动作优雅轻盈,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诱惑。

夏浔傻了,眼睁睁地看着她红着脸、壮着胆、两眼亮晶晶地向自己逼近,就像一只逃生经验本来很丰富的老鼠,却被一只头一次学会自己觅食的小猫儿逼在死角。逼近过来的小猫儿眸中满是兴奋、期待,以及饶有兴味的意味,还有一丝欲退还进的胆怯。

而他,却被这只蹑着双足轻盈地向他逼近的小猫儿给吓傻了,这只小猫儿也许没有捕猎的经验,可她的好奇和兴趣,明显比一只经验老道的老猫更加危险。

茗儿爬到了他的面前,跪坐下来,湿润的双瞳凝视着不知所措的他,轻轻伸出了双手,就像她在茅山脚下掬起泉水给他濯洗伤口般轻柔,娴静地掬起他的脸颊,用柔柔的嗓音梦幻般昵喃道:“叔叔,你知道么?”

“哦?”

“我喜欢你,好喜欢你,好好喜欢你!”

夏浔呆了,呆了很久很久,才深情地回答了一句:“别扯了,睡觉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