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雨霏道:“那他也会走,能想出这种计划的人,心思必然缜密,做事必然谨慎,这一次他没有骗成功,但是此案牵涉重大,死了那么多人,他不走,怎能安心?”

“你认为,他们已经离开了肃州?”

“不会,时间上来不及!”

谢雨霏歪着头,认真地思索道:“他们设计之前,应该就已准备好了退路,一旦得手,立即远遁。而要逃,最快捷的当然是马,但是马匹却不好藏匿财物,所以最好的工具就是车,而且是长途大车。但是一般人家都不可能备有大车,更何况是一伙不事生产的骗子呢?所以这车一定是租车行的。”

夏浔微笑点头,着迷地看着她的模样,虽然谢谢都已是做了娘的人了,可是这时候还是像个小女孩儿似的,聪明活泼狡黠伶俐,那飞扬神采,就像一只骄傲地摇着尾巴的小狐狸般,说不出的可爱,他的女人,都是有灵魂的女子,不是花瓶似的摆设,这是夏浔最为之骄傲的地方。

谢雨霏没有注意丈夫欣赏宠爱的目光,她很专注地思考着对方可能的举动,缓缓说道:“但是,宋瑛带人赶去,对他们来说,是完全不在计划之中的一个大意外。事情失败,我们又及时封锁了所有要道,他们来不及走掉,那么,他们就会去退租!”

夏浔接口道:“未必吧,犯了这么大的案子,他们躲还来不及呢,还会在乎租车的那点小钱?”

谢雨霏哼道:“相公好笨,所有的路都封了,任何人不准出入,别的商旅都去退租,偏偏他们不去,这不是摆明了他们可疑么?”

夏浔恍惚,但转念一想,又蹙起眉头道:“那又怎样,这肃州城是西域通商要道,行旅客商无数,各大车行买卖兴隆生意红火,每曰至少有上千人要用车,这些人又散居在各处,既然无辜者退租、疑犯也退租,难道我们要一个一个的去查?”

谢雨霏道:“要缩小查问范围却也不难,这些骗子既能骗得拓拔明德上勾,平素应该就是以肃州为老巢的,他们既是本地人,又是做案之后租车离开,必定担心车行的人认识他们,所以他们一定会易容改扮,扮成外地的客商,像他们这种人,必定备有各种身份凭证和路引,这个难不倒他们。”

“外地客商?这些商贾中大部分都是外地客商,这范围减不了多少啊?”

谢雨霏狡黠地一笑:“帖木儿退兵不久,此时就能得到消息,马上赶来恢复经营的客商大部分都不会是头一次到甘凉来做生易的,他们大多是做久了西凉生意,很多人还是此前就有多笔生意积压下来,所以一听战事平息才会迫不及待地赶来。”

夏浔眨眨眼道:“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谢雨霏做了个夸张的表情,睨着他道:“西凉地广人稀,不及中原平靖吧?”

“当然!”

“这里的剪径蟊贼、坑蒙拐骗者较中原为众吧?”

“当然!”

“所以……”

谢雨霏慢条斯理地道:“商人们为了安全,载运货物、行走通商,大多会租用合作已久、彼此知根知底的车行的大车。我刚才已经说了,此时充斥于肃州城中的商贾行旅,大多是走惯了西域商道的人,做为老主顾,车马行岂能没有印象?我们只查头一回到这些车行租用车马的外地客商,这一下范围是不是缩小了许多?”

夏浔拍案而起,振奋地道:“妙啊!就这么办,我马上通知肃州卫,对全城所有车马行进行缉查。”

谢雨霏道:“相公不要高兴的太早,我说过了,他们租车,一定也会冒用其它身份,这样一查,很大可能只是叫他们手中的几份假路引作废,未必就能抓得住他们,狡兔三窟嘛!”

夏浔一怔,颓然道:“既然如此,何必大费周章,这不是无用功么。”

谢雨霏道:“怎么就是无用功了?绳子不一寸寸勒紧,怎能逼得他们狗急跳墙?我们不但要查,声势还要造的越大越好。”

夏浔双眼一亮道:“敲山震虎?”

谢雨霏嫣然道:“车行要查、客栈也要查、对百姓民居,也要动甲长里长,让那四邻八舍相互监督。包括这悬赏认尸的手段,眼下还没人来举报,不代表一直没有人来,就算一直都没有人来,那伙骗子却不知道有没有人来。不知道,就会握,这种种举措,必然逼得他们心惊肉跳,不敢在巢穴中久匿,如果这时候咱们再给他一条活路走,你说他走是不走?”

谢雨霏忽然压低了声音,对夏浔窃窃私语了一番,夏浔听罢犹豫道:“这件事……我到是办得到,只是……他们会上钩么?”

谢雨霏笃定地道:“一个以做老千为生的人,当用骗能达到目的的时候,他会本能地去做!”

夏浔凝视着这位昔曰以千术为生的谢大小姐,眸中渐渐露出促狭的笑意。

谢雨霏脸红了,羊脂美玉似的脸颊上泛起两抹羞红,仿佛晕开了两片胭脂,她在夏浔脚上狠狠踩了一下,大娇嗔道:“看甚么看!讨厌!”

窗外墙根底下,苏颖打个手势,蹑手蹑脚地退去,她刚一移动,不远处两片碧绿的花叶子乍然一分,从中间探出一张宜喜宜嗔的俏靥来,随即蹦出一个小小的人儿来,跟着苏颖鬼鬼祟祟地离去。

“颖夫人,这事儿我们好象帮不上忙啊,他们要抓的是个骗子,那骗子藏着不出来,我们找不到他,怎么去抓?”

苏颖没好气地道:“你干爹这不是有人帮忙了么,咱就不要艹心啦!”

“嗯!”唐赛儿钦佩地道:“真的呢,霏夫人好聪明,我就想不到这么多。”

苏颖登时打翻了醋坛子,酸溜溜地道:“人家是狐狸精转世投胎,能不聪明么!”

唐赛儿垂头丧气地道:“可是……,干爹变的好笨呐,霏夫人这么说,他都好久不明白。我一直觉得干爹聪明绝顶,无所不能呢,唉!”

苏颖“噗嗤”一声笑,说道:“这世上哪有无所不精、无所不能的人?不过,唐丫头,你干爹却还没有笨到那个份儿上,他呀,是故意在那小狐狸面前装傻呢!”

唐赛儿奇怪地问道:“霏夫人是他娘子,又不是坏人,干爹为什么要装傻骗她呀?”

苏颖笑着摸摸她的头,说道:“傻丫头,谁说一定要对坏人才能骗他。我告诉你,这世上有的人是以骗为生,有些人是说过谎话骗人,可是只要是男人,就一定装过傻、骗过人。男人装傻,才能骗得女人犯傻,女人犯傻,才会对他死心踏地,懂么?”

“哦……”

唐赛儿挠挠头,困惑不解地站住了,她没有听懂。

唐赛儿站在原地,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迷惑地看着苏颖的背影,过了半晌,突然雀跃而起,兴奋地挥着小拳头:“我明白了,那个骗子很厉害,但是霏夫人却能对付他。霏夫人比骗子还聪明,却要被干爹骗,所以,干爹才是最聪明的大骗子!嘻嘻,我就说嘛,干爹怎么会跟大笨熊似的!”

唐赛儿想通心事,恢复了对夏浔无条件的崇拜,便兴高采烈地跑开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