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过午后,天色越见明朗,荒野间尘土纷飞,地面一片焦灼之状,空气中炎热之意并未消退多少,有时候风中还夹杂着阵阵的热浪。

只见浚泽眼珠一动,嘴角紧绷,双手插着腰,一脸奇怪表情,骂骂咧咧道:“你个妖人,我不过吃个苹果,你就把这峨眉给烧了,还把夸父大巫揍成这样,你们妖族莫不是都这样神经颠倒,不分青红皂白,小爷今天不把你揍个满面桃花开,你还以为巫族男儿都是泥捏的。”

没错,浚泽平日里就是这么优秀,他还以为夸父是因为自己偷吃‘苹果’被揍了一顿。少年心性,满脑子的胡思乱想,虽然夸父都败了,但平日里城中孩子王,倒也是输人不输气势,此刻正是浑身真力充盈,更是胆大包天。

陆压此时衣衫褴褛,面色如金,好在还留有部分真元,运动真气,法力开始缓缓运转,身上的伤势倒也稳住一二,此时听到对方少年古怪话语,也未做声,心中感到惊奇,遂打量着少年。

这一打量,却发现对方不过一个巫族清秀少年,虽然身型比其他巫族要瘦弱不少,倒也是精神头十足,但是这少年身上衣衫无风而动,周身真气暗暗溢出,眼中一丝丝金光若隐若现,俨然已经修炼到神光聚顶之境,心里暗自称奇。

却又细细一想,少年中了自己一掌,丝毫无伤,若说吃下朱果却又未化作石头,莫不是故意藏拙,未吃下朱果,故意躲入水中,等待时机给自己必杀一击,又是暗暗悔恨,只道贼巫狡猾无比,自己今日难逃此劫。

陆压愈发心中骇然,越看越是惊奇,少年莫过于十五六岁,修为感觉已和当年自己不相上下,自己自幼奇珍异果服用无数,二帝诸神悉心教导到了十四岁时候修为到了神光聚顶之境,便是一般天君级别无二,今日一巫山少年也是如此,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浚泽只觉得对方妖人好是墨迹,还在那里思考问题,心中隐隐按捺不住,觉得今日得此机缘,要好好的出手立威一番,以后还得多出来转转,说不定多来几次就能成神做仙,还是那句话好,读万卷不如行万里路,今天不过走了百十里地,要走个万里,那便是天下第一也有可能。

只见浚泽终于等不住,大喝一声:“妖人,你在那里是要等着吃晚饭吗,你再不出手我就出手了哦。”

说罢,只见少年周身银光暴涨,单手一劈,一道五尺有余的气劲朝着陆压席卷而去。

当然,浚泽平日里都是与同样巫族少年一同练武,从未与敌人争斗过,一身功夫是从巫族巫师以及大巫夸父,飞廉处学来的,也是不知深浅。但其天资聪慧,武技一观便能触类旁通,今日斗法,也不知如何出手,便随意之至,全按心情来,正好得到一身真气,要试试平日里脑中演化招式能否奏效。

不过即便是浚泽随意一击,配上自身真力,倒也不是能够随意抵挡的。

陆压收起心思,只见对方起手精妙,定是那身经百战之人,一手气兵使得风声水起。

只见到一道金色的剑气,后发而至,与那银光撞击到了一起,将那银光击碎,然后金色剑气悠然而动,一分为三向浚泽飞去。

浚泽心中惊异,自己的真力居然被对方一下击碎,莫不是要死在这里,浚泽手足无措也不知道怎样回击,便是随手乱拍,几道银光飞去,然后便护住脸部,怕这金色剑光刮花脸庞,被人笑话。

落到陆压眼中又是另一番景象,面对自己这一手精妙剑气,对方居然随意拍了几掌,然后银光翻腾,与自己的剑气顷刻间抵消,这种无招胜有招的境界居然在这样一个少年人手上。

也亏得二人都是那种素日里不与外界交手之人,两人皆是天资聪慧之辈,那陆压本就一身法力武功通玄,但是平日里哪有与人认真交手之时,便是妖族又有何人敢于他动手,所以今日与夸父比斗出手全是秘法大招,也亏得巫族之人好战,一开始硬生生接了陆压两记剑诀,不然夸父徐徐图之,也不是陆压能轻巧胜过的。

同样虽然浚泽一身武功也是巧妙,平日里同样的巫族少年哪能接他三两招,虽然不具法力,但是武功造诣也是奇高,今日第一次与人动手,那还想得起怎样出手,所以两个愣头青相遇也是命运。

没感到疼痛,浚泽拿开双手睁开眼看看,只见对方也是愣在那里,长剑还指着自己,他定了定心情,心中暗暗想到,自己好像法力大进,也不怕那人,遂思考了一下平日大巫与巫师所教,右手化作剑指,脚下一蹬向陆压刺了过去。

陆压见那浚泽右手化作剑指对着自己的脸冲了过来,也不知对方是想攻自己双眼还是刺自己胸腹,思考巫族少年打算出什么招式。

陆压眉毛一扬,反手剑引,就把剑尖削向浚泽手指,浚泽见对方如此,脑袋里灵光一闪,只觉平日里脑中所想都能实现。浚泽身法奇高,又得奇遇,只见他脚下一滑,手指微微躲开剑尖,却又继续掐个剑诀,运动真力,在那陆压的长剑上轻轻一点。

叮的一声,长剑上传来的巨大力道却让那陆压身形一振,陆压深吸一口气,然后乌衣涌动,快如闪电,使用法诀向后挪移。

浚泽哈哈大笑,只觉此招平日里见夸父喜欢使用,今日便照搬过来,却是立了大功,自己好像是一个高手了诶,一击而中,也是寸步不让,施展身法向那陆压追去。

陆压面色微变,只觉得浑身气息不稳,便是一口真元也提不出几分法力,要是平时他法力加持,却也不会如此,今日实力不过十之二三,落了下乘。

浚泽一刻不停留,化作风一般,身形转动贴了上去,陆压平日里自诩身法天下顶尖,今日居然连变数个方向也被巫族少年死死贴着,恍若眼前,这等身法十分诡异,仿佛一草一木都能借力一般,之前见夸父身法不过一般,被自己玩弄股掌之间,居然这少年身法如此了得,之前倒是小瞧巫族了。

停下心中所想,陆压连换数套剑术,只是他的长剑无论是从何方斩去,少年都能巧妙避开,只见浚泽手指又是伸出,在陆压的剑尖点了一下,巧妙至极。陆压把长剑舞得是虎虎生风,剑气纵横有如波涛,但是浚泽每每在剑气到来之时,便能逢凶化吉,施展身法,有如鱼儿般在剑气之间滑动游走。

没错,却是脚下轻轻一滑,浚泽便躲开了剑气,仿佛是先天感应到了危险来临,这便是朱果的无边妙用,服下之后能够改变肉体凡胎,也能趋吉避凶。浚泽越发来越是熟练,无论陆压的长剑横竖劈斩,都无法斩到浚泽的手指。

叮叮叮,数声响动,原来浚泽适应了之后,飞快出手,指尖如细雨春风,无迹可寻,顷刻间又是在陆压的剑尖上弹了几下,陆压只觉剑上数股力道有如排山倒海而来,手掌终于不敢握住,长剑化作白光,向天而去,只见浚泽反应极快,轻轻一跳,反手一抄,把乌金长剑紧紧握在手中。

浚泽清秀脸上露出几分狂喜,暗暗想到自己原来如此厉害。隐隐有几分拳打人族幼儿,脚踢妖族诸老的气势。收起思绪,只见浚泽傲然而立,一身素服配上腰间精美兽皮腰带,一手持剑反背身后,颇有几分少年英雄的气势。

陆压面色苍白,心中却是惊骇无比,他盯着浚泽,眼睛瞪圆,想把少年面孔牢牢记在心中。

这巫族少年怎得如此厉害,自己居然都碰不到他的衣袂,上来不过几个回合,便把自己的剑给收了,而且巫族怎么都喜欢用手指来弹,夸父也是,这小子也是,莫不是这是巫族‘弹指神通’什么的神功法诀。

其实不然,这都怪我们陆压大太子学艺不精,莫说诸天星君,便是妖族寻常高手也不可能几个照面间被浚泽夺去长剑。

陆压太子一身真元法诀天下少有,便是剑术也是学了多套,平日里剑术都是按部就班,循规蹈矩,便是有人陪练,也是按迹喂招,这剑术是精妙,但是少与人交手,全是按照套路施展,便是与人交手,几手金乌剑诀亦或是化气成兵也无人能挡。

今日法力几乎全失,陆压太子已不能使用神通法诀,第一下被浚泽破去剑法,便心中存疑,而巫族武功战技皆来自荒野大山,无迹可寻,招式间也不讲究套路,这以拙破巧之能非比寻常,终于被夺去长剑。

一开始夸父也是看到他如此,非是轻视,有时候以拙破巧也是好用。

陆压只觉得此时心中满是疑惑,又修得什么道,练的什么剑?成为九州第一是自小梦想,今日被一少年片刻破去剑术,还说什么称霸九州,便是今日巫山都可能下不去了。

思罢,却是万念俱灰,一身伤势终是控制不住,一口鲜血,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而对面的浚泽,也是看得目瞪口呆,只觉得对方莫不是傻了,自己又没伤到他,他怎的自己吐出血来,他那剑法花架子太多,莫不是自己戳到自己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所以然来,只觉得外面的人真好玩,便是这天敌妖人,也是好玩得很,打着打着就能吐血,好像很有意思。

但是看到陆压一脸灰心丧气,这还怎么打,再去打他莫不是欺负人了,思考一番,觉得应该警告一下,说几句狠话,让他自己退去,但是夸父又被他打成这样,也不能放他走,要不捉回去......

只见浚泽一脸古怪,似笑非笑,又是皱眉不止,便是咳了两声:“兀那妖人,你这还打不打啊,不打的话我可要捉你回去咯”然后又是咳了两声:“要是还继续打,我们便继续,你这个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算什么,莫不是怕了小爷的拳头,小爷这砂锅的打拳头揍起人来很疼的哦。”

以陆压之力不可能落败至此,公正的说他本就圣庭百年来第一天才,但是今日伤重在先,虽然胜过夸父,但此时已无力再战。此刻被一个巫族少年夺去长剑,传出去便是九州之人,绝不会相信,可是纵然如此,他还是败了,败得如此绝望。

如果说他是败在祖巫,大巫等人手中,陆压也能提起精神,他本就自傲,平日里一脸冰冷,却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傲气,今日这层傲气被一个巫族少年硬生生揭开,这少年,不施法,不运功,仅仅凭着身法和几个弹指将自己长剑夺走,当真是令人万念俱灰。

虽然没人看见这短短一刹间的争斗,但是今日少年成名,巫山少年的形象如同梦魇一般落在陆压心中,至少陆压大太子是记住了这个人。

风云转动,天空中终于有了几声鸟鸣,似乎山谷间的热气已经开始渐渐消退。

过了许久,陆压开始振作,叹了一口气,问道:“巫山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浚泽”只见二人在阳光的映照下,身上笼罩了淡淡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