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岳安抚好父老后,就询问雄祁军内懂得地理的人士,并参考了贾耽绘制的《十夷蕃道图》,接着传令在武州将利县城设置转运院,委托韦平为粮草供军使,从利州三泉院至此,沿白龙江运输粮食囤积,以为大军补给。

随后高岳说咱们就在这西蕃南道和东道间的地带,配合韦皋西川兵,好好地大闹一场!

高岳便兵分三路:

高固督率定武军主力,由武州往南,攻扶州红崖关、黑水堡,而后取钳川,自东北方向入西蕃所占之松州;

张敬则督率义宁军主力,由武州往东南入龙州,取昔日高岳随李晟破西蕃的故道,不过方向不同,此军沿涪水而上,过江油后直趋平武,随后自西南方向入西蕃所占的松州;

还有一路,即野诗良弼、司波大野等所领的保义军羌骑共一万,直接溯白龙江(羌水)而西,一线取宕州的峰贴关,接着直驱叠州的合川处,叩西蕃青海道和东道的腹地软肋。

而高岳自己则坐镇于武州将利县城内,从定武、义宁两军里各抽五百兵,拱卫自己和新设的转运院来。

很快利州方面就运来大批的米粮草围,另外还有许多财货。

将利县旧城隍庙宇当中,许多武、宕、扶、州的羌胡酋长,披着羊皮衣衫,还有不少女酋长披散头发,饰以金花、瑟瑟,都团团拜谒在台阶上立着的高岳下,手里捧着当地的土产,如当归、羌活等,要献给高岳。

高岳很客气地说不收(这玩意儿兴元府的山中草药场里数不胜数,全都整船整船地往东面州郡贩运,谁稀罕呢),然后他便对各位酋长语重心长地说:

“你们啊,都是西羌和南羌,本姜姓别支,后来被舜帝流放到沙州的三危山,从析支到河首千里土地,便是你们的祖源所在。其后又分为三支,一支以牦牛为图腾,即而今越巂羌;又有一支以白马为图腾,即而今广元羌;又有一支以三狼为图腾,即而今武都羌——你等皆为武都羌后裔,后遭西蕃奴役,多次驱赶你等为前军侵唐,子弟死伤无数,负担极重。现在本道奉天子之命,前来救你等于倒悬当中,这武州即古之武都,现在转运院边设置军市,你等可随时运谷麦、驱牛羊来此交易,买卖绝对公平无欺;此外你等也可骑马持弓,追随我唐军征战,所得战利品分割一份给你等,如何?”

这群羌胡酋长们对高岳的话语,不是特别明白,便都跪拜在原地,发着愣。

于是高岳心想对这帮人也不用“古往今来”了,便改了口风,单刀直入:“给你们告身、金银牌还有帽子,你们就都是大唐的官了,然后到这座城来卖东西,牛羊马,当归、羌活、金子都行;再者你们也可跟着我大唐的军队去打西蕃,抢来的妇人、少女、牲畜、粮秣,分一份给你们,懂否?”

“懂懂懂!”这时各男女酋长们顿时都点头,不就是能得唐天子赐予的官帽,又能贸易,还能跟着唐兵抢钱抢娘们抢地盘嘛,一说起这个,大家可不都不迷茫了。

高岳说到做到,他很快让军吏、牙兵们从转运院的仓里搬出各种好东西来——先是各色告身,高岳很郑重地将其一一颁发。

“帽子呢,帽子呢?”酋长们都焦急起来。

高岳觉得这群真的是野蛮人,告身上的字和皇帝亲笔的御日影他们也不关心,就想要更直接的帽子、朝服啥的,一点仪式感都没有,各个沐猴而冠,不过在心里吐槽归吐槽:高岳很快还是取出幞头、袍衫,给这群酋长穿戴起来。

霎时间院落里热闹起来,这帮羌胡歪戴着幞头或帽子,斜斜拉拉穿着绯色、青色的朝服,就要对高岳礼拜。高岳说这不是我赐给你的,而是长安城的天子给的,于是大伙儿又随着汲公一起,转向东北,对天子所在处虔诚作揖。

接着就是给种子、耕牛、棉布,大宗大宗地给,用来收买当地诸羌,这些东西也最受他们的欢迎。

当然高岳也知道,这群武都羌“两面性”都很强,自唐初时期以来便时降时叛,各处的州理也是时置时废,当西蕃吞并维松直至茂、龙后,羌胡更是多次作为西蕃的帮凶,为入侵唐家剑南、山南地区的急先锋,现在反攻河陇用得着他们故而怀柔宣抚,可武力的恫吓与压制也是不可或缺的。

于是册封仪式完毕后,高岳就邀请各位酋长们,至武州城外的营地,观看唐军放炮、施神雷铳的操练。

只见白龙江边沿,小型的“二百斛”船桅杆如林,都是兴元利州和东西川被征调来的,河滩外的一所高台地,便是高岳帐幕所在。

皇帝特赐的罗伞盖下,紫衫的高岳,端端正正坐在马扎上,酋长们都半信半疑地立在左右,还不晓得现在的唐军和以前的有何不同。

直到震雷般的炮声平地而起,震得罗伞悬挂的香囊疯狂晃荡,羌胡酋长们只觉得脚底下的土地急速提升颤抖,简直和地震的感觉无二,不少人立刻失足坐在地上,更多的则瞪着眼睛张大嘴巴,望着从唐军一门大铜炮(高岳特意留了门在武州城)炮口喷出阵闪电,然后一颗烧的赤色炮弹掠过半空,直飞击中远远的一堵土墙,然后轻而易举地将其摧垮粉碎。

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来,三排定武军的铳手们,又操练了神雷铳更迭射击的战术,只见弹如雨出,硝烟弥漫不绝,打得三十步开外的靶帖是七零八落、粉身碎骨。

“......”这群男女酋长们的脸上,满是亮晶晶的汗珠。

高岳大笑着起身,摸着一字胡,狡狯而威严地说:“小儿辈们已携二十门如此的炮,前往黑水堡、平武城处,希冀对攻坚战聊有助益。不过带路、刺探、助阵的事,马上还要仰仗诸位才是。”

“我等誓死追随汲(爸)公(爸)。”这群武都羌的酋长们,顿时被大炮和神雷铳口中的真理给深深说服了,无不汗流浃背战战兢兢,再次脚软,跪拜在了高岳的膝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