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灰喉来说,面前的这名整合运动领袖是难得的能遇到并且能正常交流的人,她觉得这或许是一个她通过自己的见闻来了解感染者这个群体的好机会。

比起别人的诉说,灰喉更相信她自己所见。或许这就是木髓和触摸两人与她说过的,“见我所见,为我所为,只要自己看到的,才是真实”吧?

“只听从命令,一昧依赖别饶想法行动,最后会变成可怕的模样。”浮士德收起了自己的弩。

他眼神中的火苗熄灭了下去,那是属于一名战士的矜持与斗志。此刻,他轻轻的对面前的小黎博利吐露着心声。

丝毫没有去想他的行为分明是在龙门的雨里,向着随时可能要他命的敌人寻求可笑的安慰与执念。

他只觉得对面的女孩很熟悉,熟悉到甚至让他有些陌生。因为浮士德明白,这就是曾经的他,而他也早就已经回不去了。

他不想看着面前的少女走上自己的老路,一条没有生机的路。

“为什么?”灰喉一如既往的干脆。

她确实是不懂什么便问什么,这样倒是透露出一股真诚,但对于某些人来说,这股真诚或许就变成了不识变通的“嘲讽”。

如果绝城在这的话,估计会教教她如何委婉的说话,但那显然都不过是臆想罢了。

浮士德显然不是那种会错会意的人,相反,话不多的他很欣赏灰喉的率直。因为这是他已经许久没有体会到的感情了。

“多数人只是盲从,他们会退缩,也会颤抖。他们并不真的依赖谁,只是没有开始思考。”蹲下身子为那名整合运动闭上眼睛,浮士德的声音低沉了下去,灰喉盯着他的眼睛,追寻着她所想要的答案。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没有。

“而那些没有自己方向的人,只是种索求愿望来获得成就感和存在感的机器。开动,不断运作,投入愿望,实现愿望,把周围一切都吃掉,把许愿的人也吃掉。”

“我不会。”灰喉没有思考就说了出来,浮士德也肯定她道出的是心声。如果她和某些人一样只是嘴上说一套而背地里做一套的人,现在她早就已经对着自己扣下扳机。

而她扣下扳机的瞬间,浮士德会闪开她的攻击,然后少女便会被隐藏在四周的幻影弩手们射穿。

正因为是敌人,反而坦诚无比吗?

“你经历的还不够多。”浮士德站起身,平静的看向少女。

“我看见你和刚才那个感染者最后的对话。”灰喉的眼神飘向了一旁倒下的整合运动,“你在做对的事。”

浮士德一动没动,如果他此时下令攻击或是掏出弩箭射击,眼前的女孩就会死。

可他没动,一点都没有。

兴许是龙门的雨太冷冻僵了他的关节,又或许是某些人的变化已经让他不愿再次杀戮,总的来说。

他一动不动。

在两人对峙的短短时间里,大雨忽然间就再次下了起来。(s:霜星的法术再次引动了天象,看来是放大了(滑稽)

好像是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天空上的乌云也算是累半天了。在不远处天空之下的龙门近卫局和整合运动居然神奇的在这座城市里保持了一种克制。

虽然只有几分钟,但短暂的和平让所有人都喘了口气。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似乎也顺着这场雨而缓缓消散掉了一分。

“你的对错和我无关。”浮士德淡淡的说道。

灰喉知道他的言下之意,他的对错同样与自己也无关。

她看着对面的浮士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出现在她的心底。看着雨中轻轻替对面整合运动合眼的浮士德,灰喉一瞬间感觉自己就像是找到了什么同类。

他站在雨中,孤单无比,即使他拿着弩,灰喉也觉得他没有丝毫战意。

浮士德就站在那里,没有任何方向,一如同样站在一场雨中的自己。

“浮土德,你一直在避开近卫局,哪怕是落单的龙门近卫局,你也没有射击他们。这些我都看到了。”灰喉陈述着自己所见的事实。

“别把我的忍耐当成软弱。如果伏击的人是我,你已经死了。”浮士德重新抬起了弩,手指甚至已经扣上了扳机。

“但你并没有,你之前已经发现我了,如果你想,我早就已经死了。而且.....”灰喉咬了咬下唇,“你很累了。只要是用弩的人,都能看出你的疲劳。弦绷得太紧,这样下去一定会断掉。”

女孩的眸子清澈如水,她的眼瞳亮晶晶的像是宝石,这是此刻浮士德能看到的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