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点点头,起身跟着胡定坤前行。这一路,他走得果然很慢,两个人边走边看山间风景。评论着哪颗树年头最长,哪块石头长得最奇怪,哪些花草可以入药,哪些鸟儿飞得最高。两个人边走边聊,时间过得飞快,阿箬似乎也不再觉得气喘无力,步子也越发得快了些。

平原王府,绫华早已回到了住处。叶隐的轻功当真了得,带她从王府到帝宫走了一个来回,竟然没人发现。

绫华满脑子想着沐太后的那番说辞,似乎满朝武包括天下百姓都是帮凶。难道要把他们一一杀尽吗?这没完没了的仇恨何时是个尽头?

说实话,绫华从花月阁走到公主府,从公主府到帝宫,再到平原王府,几经生死,当初那些浓的化不开的仇恨反倒自然而然变淡了。

不是不恨,而是她似乎越来越觉得自己恨错了对象。造成裴府惨剧的不是具体哪个人,而是昏庸的国君、玩弄政权的朝臣和愚蠢的百姓。是这个混沌的楚国造成了她悲惨的一生。绫华越来越觉得,把这些人杀光并不能报仇,不能解除自己的怨恨。唯一能够真正实现复仇的方法:就是要站在权力的制高点,成为大楚的主人。她的家因权力之争而破碎,那么她就要成为权力的主人,把曾经伤害过她的人都狠狠地踩在脚下。她会高高在上,站在那些权臣、愚民永远企及不到的地方!她要在功成之后,向天下表明身份,把当初的新政推行下去,让那些权贵一无所有,让那些愚民悔不当初。

绫华这样想着,不禁流下了眼泪。这谈何容易?不过是一场空想吗?

门外传来敲门声,是蓝茵。

蓝茵脸上越来越有光彩,看起来心情颇佳。

绫华寒暄道:“你看起来气色不错,看起来催命符的毒性已经完全散掉了。”

蓝茵笑了:“不止是催命符的毒性,就连我背上那根毒刺,也拔掉了。”

绫华:“毒刺?你说的是沐太后吧。这形容得恰到好处。”

蓝茵:“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活得战战兢兢,如今沐太后被赐死,沐家衰败,我再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绫华笑了笑:“恭喜你苦尽甘来。”

蓝茵看了看绫华,又说:“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绫华一愣,问道:“你要去哪里?不留在王府了吗?”

蓝茵摇摇头:“人贵有自知之明,我知道王爷不喜欢我。当初拒绝沐婉凤,娶我回来,不过是为了查清司苑姑姑被烧死的真相。如今,他已经达到目的了,我留在王府只会碍眼。”

绫华安慰道:“王爷不会这样想的。你在王府,总还能过着富贵安稳的日子。”

蓝茵看着绫华:“你无需再掩饰了。”

绫华一愣,心漏跳了一拍,难道连她也看出破绽了?

蓝茵接着说:“王爷喜欢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绫华总算松了一口气,原来她说的是这件事。

绫华:“我是先帝的弃妇,又是出入过廷理的女人,和王爷身份悬殊,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蓝茵却不以为然:“我虽然和王爷接触的不多,但也看出来,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他若喜欢你,是不会在乎你的身份。何况,这大楚都是在他掌握之中,何惧那些腐朽的规矩?”

绫华不禁苦笑:“没想到你突然这么看得开,以前可是最守规矩的人了!”

蓝茵蹙眉:“徐姑娘怎知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绫华一愣:“自然是听别人说的。”

蓝茵不禁笑道:“像从前徐帝妃这样的风云人物,也会留意我的事情吗?蓝茵真是荣幸万分。”

绫华哑然,连忙转移话题:“你已经决定要离开王府了吗?”

蓝茵点头:“我已经求王爷赐我一纸休,他答应了,并说会给我一些赏赐。我准备带着这些赏赐,去一个小镇开个绣坊,余生便过着平凡安逸的日子。若运气不错,说不定还能找个好人陪伴一生,那便再好不过了。”

看着蓝茵一脸恬静憧憬的样子,绫华竟有些羡慕和向往。

绫华道:“那就祝你心想事成,愿望成真。”

两人相视一笑,从前的恩怨全都变成云烟,随风消散。

王府的房里,姜彦豪坐在太师椅上,面前是下跪的叶隐。

姜彦豪努力克制着怒意,闷声道:“你以为自己的功夫好,就可以为所欲为,不被发现吗?”

叶隐道:“既然姜大哥……既然王爷已经知晓了,我也没什么可说了。叶隐愿由王爷惩罚。”

姜彦豪:“为什么要擅自带她去凤栖宫?”

叶隐:“因为她想去,她心里有疑问要太后解答。”

姜彦豪冷冷瞥了叶隐一眼:“擅离职守,私自带人出入王府帝宫,该犯的王法你都犯了。本王就算拿你军法处置也不为过。你不要以为和我有些交情,就不把平原王府放在眼里!”

叶隐难得看他如此生气,仿佛如陌生人一样,从前的情分似乎荡然无存?

他不禁讥讽道:“王爷好威风啊!叶隐之罪,就任由王爷处置吧!”

姜彦豪听他这么说,越发生气:“你为了徐茉微,连前途性命都不要了吗?”

徐茉微……他竟然一直没看出她是绫子吗?不知为什么,叶隐竟然有些高兴。虽然不明白绫子为什么不告诉姜彦豪,但他却希望姜彦豪永远都不知道这个秘密。

叶隐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是。”

姜彦豪吃了一惊,没想到他竟如此坦率,不禁有些抓狂。

姜彦豪大怒道:“你明明和本王说过,你爱慕的是素莲,你这个骗子!”

叶隐却反驳道:“我和素莲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我已经当面和她恩断义绝了。”

姜彦豪冷笑:“所以你现在变心了,你喜欢上徐茉微了?她可是先帝的弃妇,又进过廷理,她是不可能再嫁人的。”

叶隐不服:“请问王爷,大楚哪条律法规定进过廷理大牢的女人不能再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