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足迹遍布天下,熟读四五经,通晓人情世故,不会不知道太师大人对此事的态度。”

“但怎么说你们也是父子俩,不至于为这么一件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大动干戈。”

“更不用说,太师大人怕还指着你撑起顾氏一门……”

她是一面走,一面说。

顾觉非也没管,只走到一旁的桌案上,端了已经微冷的汤药,慢慢喝了。

末了才道:“夫人,我往日怎么不曾听说,你看事情有这么透彻?”

唔,这个当然是因为她不是陆氏啊。

但这话不能说出来。

陆锦惜猜顾觉非是纳闷的,却故意不回答他,只停下了脚步,站到了顾觉非身边来,两只白皙的手掌抬起来交叠搭在他肩上,然后轻轻将自己脑袋靠了过去,那精致的下颌恰好垫在手背上。

距离,瞬间就拉近了。

她能更清楚地看见顾觉非的侧脸,清隽极了,完美得找不出什么瑕疵,因着此刻少见的冰冷和苍白,更有一种高不可攀之感。

可在她看来,越是如此,越透着一种引人一尝的味道。

那一刻,陆锦惜自己都没明白自己怎么想的,瞧着距离正好,凑上去就朝他左边耳朵轻轻咬了一口。

恰恰咬在耳垂上。

贝齿在上面留下一点浅浅的痕迹,还有她今日口脂的浅淡樱花粉印子。

顾觉非一下转过了头来。

近在咫尺的陆锦惜,因着这两手交叠将下颌放在他肩上的姿态,低眉顺眼,竟有一种难得乖顺的感觉。可当她将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抬起来,用一种微微仰视的角度瞧他时,便在素淡里生出了几分勾魂摄魄的艳冶。

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心跳停了一下。

陆锦惜却似毫无察觉,就这么眨巴眨巴眼,含着笑意,声音低低也软软的:“我是好奇啊,你真不打算说说么?”

“……”

顾觉非就这么看着她,喉结忽然上下滚了滚,却久久没有说话。

才喝进去的药,在嘴里留下了一片的苦涩,却让他的记忆,瞬间倒流回了昨日。

他与顾承谦之间的争执,或者说解不开的死结,怎么敢告诉陆锦惜?

告诉她,你亡夫之死,乃我一手促成?

顾觉非没有那么傻。

他昨夜挨了两下家法,方才本在榻上躺着修养。谁料想,竟听人说陆锦惜来了,还被顾承谦请了过去说话。

那时他真是想都没想,便立刻让陈饭以薛迟为借口,骗了陆锦惜过来。

怕的就是顾承谦在她面前说出点什么来。

只是陈饭走了之后,他才忽然醒悟过来:顾承谦不敢说的。

他派陈饭出去,反而露了几分痕迹。

顾觉非本是个聪明绝顶之人,智计更称得上天下无双。似这般的考虑欠妥,决策失当,本不应该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至少,往日不曾有过。

是心乱。

他的目光,落在陆锦惜的脸上,也落在她眸底。

经过昨日那一番“坦诚相见”之后,眼前这女子是什么“德性”,他也算略知一二了,一时竟觉得她实在可恶至极。

顾觉非想着,终于还是慢慢地将唇角勾了三分,露出个完美得不像话的微笑来:“夫人,自重。”

自重……

陆锦惜眼皮都跟着跳了一下,那看似乖觉的神态都有了一丝细小的裂痕。

脑海中响起的,是当时顾觉非的那一句“你能睡到算我输”。

哦。

这是不给撩啊。

她那不画而黛的远山眉挑了一下,只笑了一声,便也没多计较,十分自然地撤了开来,也收回了自己交叠在他肩上的手。

罢了,来日方长。

虽然她其实有一百种一千种能睡到顾觉非的损招儿,但——睡得太容易,得手太简单,那有什么意思?

难得碰到顾觉非这么个主儿,且慢慢地,叫他心甘情愿才是。

千年的老狐狸玩聊斋,比的就是道行和耐性啊。

只不过略略回味了一下,陆锦惜到底还是假模假样地叹息了一声:“哎,真是,不解风情啊……”

我本闲凉章节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