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顾觉非竟笑着问她。

陆锦惜顿时觉得这人有意思极了,因暂时还没权衡清楚利弊,加之此刻顾觉非明显不愿再被她勾引,所以不再轻举妄动。

只是道:“你也听过旁人怎么议论你?”

“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还能是什么?”

顾觉非耳目想消息之灵通,实则远超一般人想象。但他也不多提半句,只朝着案前走去。

“定国公夫人身份尊贵,说话也素来不客气,有时候她的话能信七分。”

因为有恃无恐,所以更敢说真话。

这道理陆锦惜自然懂,但细细一想,却不由莞尔:“那大公子觉得,自己算在这七分里,还是另外那三分里呢?”

回答在那七分里,无疑自己骂自己;

回答在那三分里,落在别人眼中便成了自视甚高。

所以顾觉非选择了不答,只是驻足案前,将那一页薄薄的答卷拿了起来,向陆锦惜一递:“今日第二轮考试,第一题乃是我与计老先生一道出的。这是贵公子的答卷,夫人要看看吗?”

陆锦惜自然知道顾觉非回避了她方才的问题。

只是她也不纠缠。毕竟看如今这情况,即便她回头衡量,觉得还是想睡顾觉非,那也是个长久战,短时间内解决不了。

而先前陈饭请她来的时候,便说是因薛府公子的事。

陆锦惜一时也好奇,薛迟这小子竟违反了与她之间的“约定”,破天荒地交了答卷,到底写了什么?

细眉微微一拢,面色虽还有些异样的红润,但眼底已经是一片的清明,先前的旖旎暧昧,眨眼便已散了个干净。

这让看着她的顾觉非,心底莫名生出了一种失落。

但这时,陆锦惜已经从他手中将答卷接了过去。

于是顾觉非没说话,只是看她,而陆锦惜则在专心地看答卷。

在看见答卷字迹的第一眼,陆锦惜心底那一点怀疑,便烟消云散。

这字迹,幼稚得可爱,不正是薛迟吗?

唇边一点笑意,不由挂了起来。

只是等她仔细将这答卷看过一遍,这一点笑意,却是慢慢消失了,连带着先前松开的门头,也慢慢地皱紧了,可一时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甚至,有些错愕。

顾觉非见着她神态,眼底微光一动:“夫人,这答卷不对吗?”

“不……”

不能说不对。

只是……

这感觉太复杂,陆锦惜竟难以形容。

薛迟的答卷,分成了三个部分。

前面写的是边关将士们征战的辛苦,说如今议和对这些将士们不公平;

中间一部分却写到黎民百姓受苦,提了陆锦惜先前教过的一句“真将军不佩剑”,从这点上看,议和又势在必行;

末了,他没分清到底哪个是对,哪个是错,好像站在哪边都有道理。

所以他竟用一种带着点天真的笔触写:议和之事如何,他年幼不知;但也许,这一场战争,一开始便不该开始。

薛迟,可是战神一般的薛况的儿子啊,向来以他父亲为荣,如今却写出了这样的最后一句……

心湖里,仿佛有涟漪化开了。

陆锦惜慢慢将答卷压回了案上,将卷曲的边角压平,垂眸,低声问道:“大公子,敢问您与计老先生出的这一题,题目是什么?”

顾觉非看着她一举一动,目光却不自觉有那么一分柔软,只答道:“论议和。”

“论议和?”

压着答卷边缘的手指,立时一顿,陆锦惜实在有些错愕。

顾觉非却敏锐注意到了她的用词:“也?”

陆锦惜自然是想起了先前在园中遇到方少行,也谈到议和的事情。

只是方少行前不久还撺掇着刘进,在太师府寿宴那一日寻衅生事,兼之武官集团的政见只怕多半不和,这事她自然不能对顾觉非提。

抬眸看他一眼,她神态如常:“大公子有所不知,前段时间长公主才跟我提起过这件事。今日又听大公子竟然以此事来出题,便在想,该是事出有因。所以才有此一问。”

可这一番话,顾觉非是半点不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