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这样一手有气魄的字,哪里又能挣得来满天下的名气?

陆锦惜不赞同以字识人,但字写得好的人,总不会太差。

先前她从旁人处听闻的顾觉非,真真假假,似水中月、镜中花,隐在一团迷雾里,怎么都觉得不真实。

如今看了这字,她才觉得:确是有这么个人的。

一下就真切起来了。

“他可是一字千金的主儿,这匾额拆下来也能卖不少的钱呢。”

涂氏难得开了句玩笑。

陆锦惜看得有些收不回目光,倒想找个帖子来临临。

听了涂氏的玩笑,她也笑起来:“您还别说,这字是值得起的。”

“我也不懂人们的事情,你说值得起,那便值得起吧。”

涂氏知道陆锦惜出身香门第,看这个自有自己的一套,所以也不反驳。

两个人在这匾额下略驻足一会儿,也没留多久,便一道入了楼。

楼上已宾客满座。

几位贵夫人正凑在一起说话,唐氏照旧坐在主位,一见了陆锦惜与涂氏携手上来,她连忙招呼,请她们坐下。

为了方便看戏,戏楼里排的都是长方桌案。

桌上放着一应的蜜饯点心果盘,人只坐在一侧,正好面对着戏台子。

陆锦惜落座在了唐氏右手边,涂氏则在陆锦惜的右手边,周围一片也大体是同地位的贵夫人。

其他命妇与官家小姐,则安排在楼两侧。

只一扫,陆锦惜就看见了那头刚坐下的叶氏,还有站在不远处正在跟卫太傅夫人董氏说话的卫仙。

卫仙当然也看见了陆锦惜,两只眼睛都在冒火。

陆锦惜想也知道,她被早上马车的事情坑得不清,见她此番形状,不仅不怒,心里反倒发笑。

于是,她远远朝着卫仙,便挂出了一个纯善到了极点的温柔笑容。

那一瞬间,卫仙险些被她气了个倒仰!

可偏偏此地又是太师府,即便有满肚子的气,也实在找不到地方撒,必得硬生生憋回去。

一时间,她脸色都青了。

陆锦惜见了,心底半点负疚感都没有。

她只当没看见,也不管卫仙心底如何恨她,便云淡风轻,收回了目光。

身边的唐氏,正接了大丫鬟秋雨递上来的戏单。

“夫人,先才已经按着您的吩咐,叫人把戏单递给了前厅。老爷并诸位大人已经点了几出,又说他们一会儿便来,这戏单送回来,也请夫人安排着,只管叫在座的夫人们都点了爱看的。”

“嗯。”

唐氏应了一声,便伸手一翻戏单。

上头都是前厅的老爷们圈出来的戏。在寿宴这种场合,当然是大家都点的喜庆热闹的戏,一眼扫过去几乎都是,没什么不妥。

只是……

在眼见着就要将戏单合上的那一刹,唐氏眼皮一跳,看见了末尾被圈出来的那一行字,眉头顿时就拧了起来。

“这一出《云阳法场》,谁点的?”

陆锦惜一下就听见了,也跟着诧异起来。

对戏曲她没什么研究,但是这一出《云阳法场》,听上去可不像是什么好名字。

看唐氏这模样,怕是这戏点坏了。

秋雨当然也是战战兢兢的,只是不是因为这戏,而是因为点戏的人。

她战战兢兢地回道:“是、是老爷点的。”

老爷点的?

顾承谦?

唐氏一下就愣了:谁能想到,点戏的居然是自家老爷!

《云阳法场》乃是《邯郸记》里面的一出,主人公要斩头了,却迎来了转机,勉强由悲转喜,放在寿宴上算不得太大的问题。

问题,出在《邯郸记》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