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吩咐道:“让厨房那边先备好驱寒的热汤,待老大人晚点一回,便立刻给端上去。”

“是。”风铃眨巴眨巴眼,乖巧地应声,接着又提醒道,“昨日盛隆昌那边传来消息,约过了您,中午在商号见。就剩下半个时辰了,您还去吗?”

如今盛隆昌日大,分号也多了不少。

作为如今大夏第一流的大都城,京城里人来人往,货来货往,消息最是灵通,且京中权贵甚多,富户遍地,是个最好的商品倾销之地。

盛宣早在去年,便在京中建了一家分号。

现在一年里,他有五个月在陕西,两个月在边关,三个月在江南,两个月在京城。

眼瞅着年关,又到了算分红的时候了。

这一趟陆锦惜当然是要去的。

她只点了点头,也不多言,便回屋裹了一身厚厚的衣裳,又披了一条雪貂毛坎肩,这才上了马车出了门。

这时候顾觉非还在宫里忙,该不会回来。

所以陆锦惜道中也慢悠悠的,只将手炉抱在怀里,透过那微微挑开一角的窗缝朝外面看去。

虽是隆冬腊月,可毕竟抵近年关,京城各处街道上都挺热闹。卖年货的,耍杂技的,捏糖人儿的,挤挤挨挨。

最多的是小孩子们。

半点也不惧怕寒冷,要么是拿着鞭炮,要么是举着糖人儿,满街乱跑。

昨夜才下过雪,但街道中间的积雪已经被扫干净了,车轱辘碾压上去响声有些清脆。

远远近近的房屋,都被盖白了。

陆锦惜看着,却忽然想起来,一会儿去盛隆昌对过了账,也该给那几个孩子添置点东西了。

“夫人,您看,是您上次看到的匈奴商队呢。他们竟在这里待到这时候了,是要留在咱们大夏过年吗?”

风铃也与她一道瞧着外面,视线划过时,忽然就指了一下。

陆锦惜也看见了。

那一群商人手里牵着的都是匈奴的高头骏马,威武不凡,衣袍裹得厚厚的,戴一顶厚厚的貂帽。

这样的打扮,总会让她想起一个人来。

她抱着手炉,换了个姿势,让自己躺得更舒服,闭上眼睛淡淡笑道:“匈奴可没有什么过年的说法,对他们来说到哪里都一样。如今大夏物候好,但这季节也没什么商货好带,所以他们还要在这里留到明年开春时候,等着把大夏的东西带回匈奴去卖呢。等天气好了,再返回京城来。”

“啊,这样啊……”

风铃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好奇的目光还是落在那些人的身上,直到车转过拐角了,才有些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陆锦惜虽没睁眼,可也猜得着她是怎样的情态,当下面上笑意深了些,只问:“你跟在我身边也有三年多了,我上一回还听盛二爷夸你精细,聪明,会打算,是个做生意的料。你要真对这些感兴趣,不如我送你去盛隆昌学一学,将来从不从商倒是其次,好歹在伺候人之外,学些吃饭的本事。”

风铃顿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小嘴都不大合得上了:“夫、夫人,这……”

“你先考虑着吧。”

陆锦惜眼下也不过就是顺嘴一提,并没有逼她做选择。对她来说,这就是个无可无不可的事情,并不挂在心上。

太师府在内城,盛隆昌在外城。

中间虽是隔了一道城门,但路程却不很远。陆锦惜的马车慢吞吞过了城门之后没片刻,就已经到了地方。

早有人在下头候着,给垫了脚凳,迎她下来。

新修起来不久的盛隆昌京城分号,还透着几分崭新的感觉,一切看着都是鲜亮的。

有几个月没见的盛宣得知她来,便从门里迎了出来。

一身厚厚云锦面的袍子,上头绣着万福纹,才一见着她,就高高兴兴地拱了手:“夫人好,可以给您拜个早年了。”

“您客气。”

陆锦惜上来,略略点头,算还了一礼,便同他一道往商号后面的账房走去。

里头正热闹,算盘声响成一片。

“我听着这打算盘的声音,就像是听见了银钱入袋的声音。”她才一进来,晃眼一看,便不由感叹了一句,“若没记错的话,今年可也是个大好的丰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