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陆锦惜心底难免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之感,看见了他苍白的面色,也看见了他外显的锋芒,更看见了那清瘦的轮廓……

眼底陡然地一热。

她甚至误以为自己会莫名地落下泪来。

可他偏偏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稀松平常的。

玩笑的。

就好像没将他自己经历的那一场生死的劫难放在眼底,更没有为眼前的困境而落魄潦倒。

顾觉非还是那个顾觉非。

依旧才华盖世。

依旧处变不惊。

依旧谈笑风生。

依旧……

犹如旭日皎月,轻而易举地吸引着旁人的目光,不管站在哪里,都是人群的中心。

于是她一下没忍住跟着笑了出来,仿佛为他那视若寻常的态度所感染,所有来之前深藏于心内的紧张和局促,都随之烟消云散。

陆锦惜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看见了这屋内的摆设,也看见了他床头上还没喝的一碗药,便笑:“没来看你之前,担心你死,可来这里看见你后,却是忍不住想要对你动手。也难怪,老天爷如此厚待我。谁叫我比你会说话呢?”

会说话?

她指的是那些虚伪的、勾引得人往坑里跳的甜言蜜语吗?

顾觉非注视着她,唇角轻扯,嘴里便蹦出一句轻嘲来:“我原当老天爷是瞎了眼,没料想竟然还聋了耳。”

论嘴毒,他们俩也是不相伯仲的。

这一点陆锦惜也早猜着。

她听了,施施然半点也不避嫌地坐到了他床边上,便要反唇相讥。

但顾觉非这时候却将目光向旁边一递,朝着还傻愣愣站在这屋里,面上颇有几分目瞪口呆的纪五味笑道:“五味,你先出去吧,我与夫人有些话要说。”

有些话要说……

天哪。

这一刻,纪五味差点就大叫了起来,看着顾觉非那貌似寻常的温温然笑容,只觉得脑袋里面“轰”地一声。

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面色竟一下变得赤红,急忙磕磕绊绊地应了一声:“是,我不打扰你们二位……”

话说完,便同手同脚地走了出去。

还贴心地把门给带上了。

这一幕,称得上是诡异又滑稽。

陆锦惜一回头就看见了,心里面都有些发毛,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呢喃了一声:“他怎么了?”

顾觉非抖着肩膀笑了起来,可又怕牵扯着伤口,所以不敢太放肆,憋得有些难受。

只道:“街头巷尾的流言听多了吧。”

陆锦惜顿时了然,也不禁失笑。

她自己是没将这些流言蜚语放在眼底的,更不用说如今既然已经传成了这样,她再避嫌也没有什么作用。

所以今天来看顾觉非,她都没半点遮掩。

只是,不提这茬儿倒罢了,一提两人难免都在此刻想起来,又念及双方之间这不上不下、说暧昧又理智、说理智又暧昧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