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顾觉非自己却清楚得很。

自从游历天下归来,看过边关战报,决意不惜一切代价、不计一切手段除掉薛况之后,他便觉得这天底下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了。

所以,借不借胆,又如何?

墨画似的长眉舒展了开来,自有一种长天过大云的气度,微微勾起的唇角,是几许不经心的散漫。

仿佛此时不是光天化日,仿佛此地不是宫门之前。

他就这么牵着陆锦惜一只手,略略地倾身,不快不慢,好似捉弄一般靠近……

气息,瞬间袭来。

陆锦惜的心跳乱掉了一拍。

不多。

但已经足够令她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警惕来。

顾觉非乃是这天底下一等一的聪明人,诗策论,无所不通;算计谋划,无所不精。

但凡聪明人,学东西总是很快的。

情爱这档子破事儿,自然也一样。

那一张没有瑕疵的脸,渐渐地靠近了,陆锦惜能从顾觉非那深黑的眼眸底下,看见自己的倒影。

也许是他这一刻画皮太好,她竟也生出一种难得的迷醉感。

于是没有躲开。

紧抿的薄唇,带着一点甘冽的酒气。

席间他喝了不少。

陆锦惜忽然想,他可能是有些醉了,可偏偏这看着她的一双眼是如此清明,半点没有醉意。

唇碰着唇。

他的微烫,她的微凉。

匈奴的使臣早已经没了影子。

宫门口人也稀稀拉拉不剩下几个。

夕阳开始沉入地平线,只在天边画下重彩的云霞,那泛着红的光芒,映照在两个人的身上,也让他们的影子模糊地交叠在了一起。

陆锦惜借两个胆给方少行,方少行没敢;可如今一个胆没借给顾觉非,他也敢。

在这么一个随时会被人看见、随时会被人发现的地方……

这一吻,可能只是浅浅地一下,但也有可能为他们带来无尽的麻烦……

他让她猜,他顾觉非到底有几个胆子?

陆锦惜没有闭目。

顾觉非也没有。

从距离拉近到没有空隙,他们始终都看着对方,也注视着对方细微的神情变化。

画皮妖对画皮妖。

没有谁愿意低头,更没有人愿意先将自己的画皮剥下,露出真心,任人宰割。

今天的顾觉非,远没有当日三贤祠那般的狼狈。

他在迅速地变得成熟而且从容,试图从猎物,蜕变为精明的猎人……

来将她猎捕。

这种近乎于针锋相对的危险之感,在这静默无言的吻里,忽然就蔓延到了极致。

他吻得很轻。

隐隐然地克制,仿佛出于最纯然的理智。

可偏偏,陆锦惜太清楚了,选择站在这里吻她,已经是一种莫大的失控。

不得不说,这个地方选得很刺激。

她竟然觉出了一种颤栗。

而顾觉非这般隐忍的克制,比以往任何一次接触,都来得吸引和致命。

浅尝辄止的一吻之后,他便慢慢地退了开。

从容,淡定。

就好像刚才倾身去轻薄她的不是自己一样,有一种置身于事外的疏离。

“顾觉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