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绍群身子一抖,忙躬身道:“若大将军夫人所言句句是真,那这一群山匪的来历必定隐藏着极大的阴谋,且势必与匈奴有所勾结。只是微臣愚钝,实在不知道,在匈奴已经与我国议和的前提下,他们怎会做下这般的血案。且其中呼延奇之死,颇有可疑之处。”

说的都是废话!

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萧彻的目光变得冰冷起来,扫视了下方一圈,每个人触到他目光时,都不由得低下了头来,仿佛生怕被他点出来发表自己的见解。

“平日里参来参去的,不是本事很多吗?这会儿倒个个都谦逊起来了,朕还当你们有多少能耐呢!”

话里的嘲讽是半点不遮掩。

萧彻自己是皇帝,哪里需要给这一群大臣留什么脸面?

最终那目光还是落回了顾觉非的身上,语气才算是缓和了一些,强压着火气问道:“顾爱卿以为呢?”

顾觉非不慌不忙地出列,先躬身一拜,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臣斗胆,倒是有一些想法。”

众人的目光顿时落到了他的身上。

那感觉,不像是众星捧月,倒像是一下成了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除了皇帝没一个待见他的。

这种情况在顾觉非身上可少见。

陆锦惜当然注意到了朝堂上这气氛的变化,略略一琢磨,也就回过味儿来了:朝堂不必江南士林,所谓的“认识他的人都是他的朋友”这一点,在这里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即便顾觉非能力通天,也不可能交好所有人。

因为立场不同。

在江南士林,都是人士子,没有客观上的利益冲突,所以以顾觉非的本事,让大部分人成为他的朋友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但到了这里……

她只想起了他之前说的一句话,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此时此刻的顾觉非,显然已经改变了自己往日的行事风格,那性情之中曾深深隐藏起来的锋芒也就显露了出来。

灿烂,惊艳。

让人佩服他,嫉妒他,甚至恨他,可同时也对他无可奈何。

就像是此时此刻。

完全没将那些落到他身上比针尖还锋锐的目光看在眼底,顾觉非平平静静地作着自己缜密的推测。

且头一句,就炸得众臣目瞪口呆。

“臣以为,使团出事,非我大夏所为,实为匈奴王庭倾轧之祸!”

匈奴王庭?

先前陆锦惜的种种回答,虽让他们确信山匪与匈奴那边有一点关系,可一则山匪劫的是陆锦惜,与匈奴使团的联系就在一个呼延奇的身上,二则即便是这群山匪做的,又怎能联系到王庭?

不少人觉得他在胡说八道。

上方坐着的萧彻,似乎也没想都他竟然说出了这样骇人听闻的推测来,眉头顿时锁紧,道:“你继续。”

顾觉非便续道:“先是匈奴使团遇害,除呼延奇外一个都未能逃生,这证明呼延奇与这一帮动手的人必定有渊源。随后不久,将军夫人身为大将军的孀妻,为那形迹可疑的神秘山匪所劫,呼延奇却出现在这一群山匪之中,且根据夫人所言,这群山匪怕都曾经上过战场。也就是说,杀害匈奴使臣的凶手与劫掠将军夫人的凶手极有可能是同一批人。”

这一点推测,合情合理。

众人都没什么意见。

陆锦惜也好奇顾觉非心里面到底怎么分析这件事,便注视着他站在自己前方一些的侧影,静静听了下去。

“皇上与诸位同僚,或许有所不知。如今这呼延奇在匈奴,乃是冒稚老单于掌上明珠兰渠公主跟前的宠臣,颇得兰渠公主信任。但在投奔兰渠公主之前,他本是三王子伊显的幕僚。”

说到这里时,顾觉非已经微微笑了起来。

“伊显王子主战,兰渠公主主和,使团血案既非我大夏所挑衅,自是匈奴这边有人图谋了。”

这个呼延奇,往日并不起眼。

他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过往,众人也不是很清楚。但听闻过一些的总归是有的,更不用说顾觉非说得如此笃定,必定有备而来,所言非虚。

众人听着,都隐隐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能站在朝堂上的哪个不是人精?

甚至可以说,但凡曾在匈奴王庭之中的阴谋诡计,每一个都曾在这大夏的朝堂上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