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意外的是,她到那边的时候,孙氏屋里已经坐着两个人了。

一个盛装打扮,正是今日要跟她一同去寿宴的卫仙;另一个却是弱如蒲柳,带着一点寂寂的意味儿,像盘冷月。

陆锦惜一打量,便认了出来:后者正是她昨日在抄手游廊那边瞧见的大嫂贺氏。

对方虽换了一身更素净的苍青挑线棉裙,可当时的模样和身段,陆锦惜都还记得。这一次看见正脸了,是个内敛的美人,修的是两撇柳叶眉,眉梢微微下坠,便把整个人的气韵给压了下来。

这没什么生气的寡淡模样,一时让她想起个把月前,自己刚穿来,揽镜自照时的模样。

可不就跟这样子差不多吗?

她心里暗暗皱眉,却如常给孙氏道了个安,才坐到了右边第一把椅子上,在卫仙上头,也在贺氏的对面。

“倒是没想到这样赶巧,也碰见大嫂和三弟妹了。”

孙氏没说话。

卫仙却瞧了陆锦惜一眼,嗓音似黄鹂一般好听:“二嫂在太太这里遇到我,算不得巧,在这里遇到了大嫂才是巧呢。”

贺氏似乎是个沉默的人,她那一双沉寂寂的眼眸,抬起来,看了卫仙一眼,又垂了下去,声音细细地:“也没什么巧的。”

卫仙顿时甩了她一对白眼。

陆锦惜侧头正好瞧见,只觉得卫仙似乎不大待见贺氏。

只是她也没说话。

上头坐着的孙氏刚好把茶盏放下,抬起头来,也不知是看没看到刚才的情况,只道:“你们大嫂是常日来瞧我的,只是时辰跟你们不大对得上罢了。今儿你们俩,都要去太师府了吧?”

“正是。想着出门之前,来您这里请个安,也听听您的交代。”陆锦惜恭谨回答。

孙氏却还是那句话:“没什么要交代的。今日长公主也会去,有她在,若能提点你们一二,必定出不了差错。时辰不早,老二老三媳妇你们要出发,老大媳妇也陪我说了多时的话了,我也不多留你们,都各自去吧。”

陆锦惜与卫仙,到这里来,不过都是走个过场。

卫仙来得早些还有盏茶,陆锦惜却是露个面儿就走,连茶也来不及上的。

她们都起身来,与贺氏一道给孙氏告了别,才出门来。

卫仙瞅了瞅陆锦惜,又看了看贺氏,似乎不想搭理她们,一扭身便先往外头去了,倒留了陆锦惜与贺氏一起。

陆锦惜估摸,她跟贺氏没两步同路,走在一起,总归要说几句话,不然也太尴尬。

于是主动开了口:“昨日在花园那边偶见了大嫂,本想上前打招呼,不过大嫂该没看见我。可巧今日在太太这里遇到,只可惜马上又要去太师府那边了……”

在她看来,说话套近乎,总不会出错的。

可没想到贺氏半点没有买账的意思,眼见着院门就在前面了,只略微生硬地笑了一笑:“也没事。我是个没了丈夫的,在家里待着才是正经。弟妹与三弟妹一道去太师府是正事。”

那一瞬间,陆锦惜微微蹙了眉,竟觉出几分莫名的不舒服来。

她说什么“大嫂该没瞧见我”,事实上不管是她还是贺氏,都很清楚:贺氏就是看见了她,但没搭理她打招呼。

陆锦惜不提这茬儿是客气。

贺氏轻描淡写一句“也没事”,就不是什么客气了。

尤其这一句“没了个丈夫的,在家里待着才是正经”,听上去颇为刺耳。

陆锦惜只不动声色点了点头,三两步到了院门口,便与贺氏告别了。

贺氏的院子在另一头,也不去太师府,所以不跟她们一道,走没几步就没了影子。

陆锦惜原地看着,眸色深深。

卫仙竟也没走远,见她这般,不由凑了过来,幸灾乐祸道:“看来,也不是我一个人听不惯她说话。二嫂你也不喜欢她啊!”

这几日府里已经多了几分绿意,卫仙又年轻,逢着要给太师府贺寿,所以抱了雪貂毛手笼,穿了一身的海棠红。

裙面上那银色的刺绣针针精致,在天光下面闪闪的。

乍一眼看去,人比花还要娇俏。

陆锦惜回头,就看见了她脸上那讽刺的表情,一下想起她刚才在孙氏那边甩了贺氏的一对白眼。

卫仙的脾气,在她感觉起来,总有那么一点点奇怪。

对着原身陆氏,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恨,跋扈又嚣张;如今却勉强算得上和颜悦色,估摸着是觉得她变成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要换个法子整她?

陆锦惜慢慢笑起来,当然矢口否认:“我只是看大嫂这样一个人,心里有些戚戚然罢了。”

“嗤!”

虚伪!

卫仙又不是没长眼睛的瞎子,听见陆锦惜这话,便嗤笑了一声:“二嫂自个儿心里面怎么想,我们这些外人说没说中,那都只有二嫂清楚。”

这话说得也算是有趣儿。

陆锦惜知道,今日府里三爷薛凛还在当值,抽不出什么空来,要等忙完了才能跟人一起去太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