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夫人更是喜不自胜,对陆瞳连连道谢。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董麟已经全然恢复了过年,看样子无甚大碍。董夫人便驱车匆匆下山,省得在山上又出什么意外。临行时又吩咐人给陆瞳二人准备了辆马车,护送他们下山回去医馆。

上车前陆瞳特意看了眼四周,没瞧见裴云暎的影子,想来已经走了。

她收回视线,同银筝上了马车。

马车是董府的朱轮华盖马车,又宽敞又气派,里头垫了软垫和薄毯。银筝悄声对陆瞳道:“姑娘,已经令人叫那车夫下山了。”

陆瞳点头。

上山时雇的那辆马车自然不会如此快就下山,她故意这般说,只是想借一下董家的马车,也叫西街的人瞧清楚,连太府寺卿也要去仁心医馆瞧病,她陆瞳的医术着实高明。

世上之人惯来踩低捧高,狐假虎威,未必不是一种生存方式。

所以她在看到哮病发作的董麟时,才会主动上前施救,并非她医者仁心,只因为她看见董麟的衣料与玉簪,实非寻常人所用般富贵。

无论是富贵人家还是官宦子弟,只要身份不低,就能助她谋事。

她太不起眼了,身份也着实卑微。柯家尚能接近,但要谋算审刑院朝官和太师府,如今这样的身份还不够。

她需要更大的名气,更多的人脉,才能接近自己的目标。

才能……复仇。

马车帘被人撩起,一张婆子脸出现,她冲陆瞳笑笑:“陆大夫,老奴是董府下人,夫人让老奴跟着陆大夫和银筝姑娘一起,等会子到了医馆,顺带取回陆大夫开的药方。”

陆瞳冲她颔首,那婆子便爬上马车,进来坐好。银筝也不再开口说话了。

下山路比上山路要好走,车程快了许多。那婆子起先还同陆瞳与银筝寒暄,后来见二人都不甚热络的模样,便自己住了嘴,只半阖着眼打盹儿。

晌午出发,到了黄昏便至山脚,马车没有停留,一路疾行去往西街。

待到了西街,仁心医馆近在眼前,银筝先下了马车,正笑着同陆瞳说:“今日杜掌柜倒勤勉,快至掌灯了也没关门,不会是特意等着我们吧……”话语声戛然而止。

陆瞳见状,跟着下了马车,待看清眼前情状,不由微微一怔。

仁心医馆门口一片狼藉,大门被人扯坏了一扇,破破烂烂搭在一边。牌匾也被拽得歪歪斜斜,挂在门口摇摇欲坠。

门前对街站着三五个路人,正对着铺子指指点点。

陆瞳与银筝走进铺子里,见最外头堆在黄木桌上那一座小塔似的“春水生”已全部不见了。

墙上挂着的那幅银筝写的字“清坐无憀独客来,一瓶春水自煎茶。寒梅几树迎春早,细雨微风看落花”被人撕掉,只剩光秃墙皮。

药柜被粗暴拉开,药材扔了一地,铺子里一片狼藉,仿佛刚被人打劫过。

银筝小心翼翼唤了一声:“杜掌柜?”

里铺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倒下。

陆瞳绕过脚下药材,走到了里头。

杜长卿素日里常瘫坐着吃茶的那只竹编躺椅,此刻被放平,阿城躺在上头,脸皮有些发肿,嘴角也破了皮,渗出些淤血,像是被人打过。

桌上半盏油灯晃着昏暗的火,杜长卿坐在阿城身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陆瞳静了静,问:“出什么事了?”

铺子里深寂,过了一会儿,杜长卿沙哑的声音传来,带着强自压抑的疲惫:“熟药所的人来了。”

“熟药所?”

他抬起头,露出一张鼻青眼肿的脸,恨恨道:“他们不让我们卖‘春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