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杨的老头不识好歹,拒绝了他一片好意,这个与杨家非亲非故的男人应该会聪明得多,他甚至多加了一倍银两。

他的父亲,当今太师从小到大,不曾真心夸过他,更勿用提用这样肯定的目光看过自己。

既然对方敬酒不吃吃罚酒,他的耐心也到此为止。

他凄声喊道。

那是一副极漂亮的画眉图。

耳边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幽怨的,像是隔着很远传来。

横看竖看都是个傻子。

既甩掉了这群累赘,又能拿着丰厚银两逍遥。那些银两足够杨大郎买下一整个茶园、不,足够他在盛京城里买一处新宅,再娶一个年轻新妇,戚玉台想不出来对方不答应的理由。

戚玉台睁大眼睛,下意识后退两步,嘴唇翕动间似微弱呻吟。

但那几日他因为刚去了户部,自觉前程一片光明,连带心情也不错,又想着父亲寿辰近在眼前,应当替父亲积些福德,不如亲自走一趟莽明乡以示诚意。

父亲令崔岷为他诊治。

“在这里!”闹哄哄的人群里有人对他挥手,“他自己说的!”

他站在门口,看着笼中扑腾翅膀的画眉,忽而觉出几分无趣。

不过这么大官,应当不会有人敢冒充。

太师府公子?

申奉应耳朵一动,唧筒从手中滑落。

他今日来到此地,不是为了看这一家人演这出可笑的、令人作呕的父慈子孝戏码,他是来买画眉的。

戚玉台心中轻蔑,这些低贱平人,或许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财富。

一切似乎就此揭过,除了他落下一个毛病。

戚玉台有片刻慌乱。

这时候,手下有人告诉他,莽明乡茶园有一务农的杨姓老汉,家中有只豢养多年的画眉,机灵神气,不如买来试试。

有人朝他指了指。

有时候白日里也会看见杨翁的影子,还有阿呆,渐渐的他开始有迷惘失常,号哭骂言之状,医官院院使崔岷说他这是情志失调所致,因遇险临危,处事丧志而惊,由惊悸而失心火。

“杨翁……”

戚玉台胸有成竹。

哪来的声音?

这里怎么会有画眉!

他仓皇回头,试图从这狭小房间里再找出一条生路,然而目光所及处,只有更深的绝望。

他痴笑着:“画眉流血了!要来杀人了!”

戚玉台脸色一变。

老翁看着他,那双写满了与自己父亲截然不同沧桑劳碌的眼睛望着他,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申奉应小心靠近他,柔声开口:“没事了,戚公子,火已经灭了……戚公子?”

“别找、别找我……”

鸟笼中,一只画眉百啭千声,活泼灵俏,鸟笼前则站着个须发全白的老翁,他做农人打扮,一只手指屈着,正逗玩鸟笼中的画眉。

老汉笑说:“公子,有银钱是好,可是阿呆这副模样,富贵太重也接不住,我和老婆子又老不中用,真这么一大笔财,守不住事小,惹灾祸事大啊!”

戚玉台在斗鸟园中逛了一圈,总觉得少了几分神气,没寻到心仪的鸟儿。

戚玉台想送父亲一只世间最好的画眉。

但身上的伤势仍能处理,更可怕的是,他在回到太师府后,就开始频繁做噩梦。

还没想好这头如何处理,篱笆后又有人进来,是个背着竹筐的高大汉子,瞧见一行人愣了一下,还未开口,一眼瞧见门口那条蜿蜒血河。

“我和他娘教了他几十年,到如今,阿呆已经会简单的采茶筛茶,认真起来,我和他娘都比不过哩。”

难道他今日会被烧死在这里?

戚玉台只觉不可思议。

戚玉台豁然梦醒,已出了一身冷汗。

无人喂养,画眉早已饿死了,羽翅暗淡凌乱,僵硬干瘪成一团。

他被护卫护着迅速退出屋舍,腰间痛得出奇,原来同样是血,从别人身上流出来和从自己身上流出来感受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