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也没什么,如他们这种出身高贵之人,用最好的、最贵的,一向理所应当。

然而此刻金显荣捧着他那壶廉价的香,喜不自胜、宛如珍宝的模样,看得他却心中不是滋味。

这香真有那么好么?

比灵犀香更好?

戚玉台不知道,因为他从小至大,只用过灵犀香一味香。

没有选择和不愿选择,本就是两回事。

他莫名心中又开始烦闷起来,像是有什么讨厌的小鼠在脑子里奔跑,细爪勾得人心痒痒,然后是更深的暴躁。

他走了两步,忽然又折回身来,迟疑一下,对金显荣开口:“侍郎。”

金显荣笑容还未收起:“怎么啦?”

戚玉台伸出手。

“也给我几颗吧。”

顿了顿,他眯起眼:“我也想试试。”

……

立夏后,一过白日,夜雨就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医官院外头隐约传来更鼓声,时断时续。

有人影冒雨从门外长廊跑过,停在宿院一间屋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陆曈打开门,披着雨衣的林丹青便从门外闪了进来。

“你做什么?”陆曈微微一愣。

“嘘——”

林丹青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关上门才低声道:“常医正睡了,咱们小点声,别被他逮住。”又快步进了屋,脱了雨衣,走到窗边把窗关上,把手中之物放到窗前的长桌上,招呼陆曈:“你看——”

陆曈走了过去。

桌案昏暗灯火下,放着个足有簸箕大的竹篮,也不知林丹青是如何提动的,里头满满当当装的都是热熟食。

饶是陆曈也愕然一瞬。

医官院饭食清淡,林丹青挑剔,常爱偷偷从外面买些宵夜回来吃,但因怕被常进发现,也都是些髓饼点心之类的小物,哪像今夜这般阵仗,简直是要在宿院里摆上一桌酒席了。

林丹青没注意陆曈的神情,兴高采烈地伸手从竹篮里掏出一叠叠熟食,什么熟牛肉、辣脚子、猪肉冻、麻腐鸡皮、盐水花生……竟全是些下酒菜,末了,从里掏出两个红纸贴着的小坛子。

她一手一个小坛子,高高举着给陆曈看:“盛兴酒坊的青梅酒!我特意找人排了一个时辰才买到的,光跑腿银子都花了半吊钱!可贵重,今夜你我一人一坛!”

陆曈:“……”

青梅煮酒斗时新,五月正是青梅熟时,盛兴酒坊的青梅酒供不应求,没料到眼前就有两罐。

林丹青把一坛青梅酒塞进陆曈怀里,颇有些霸道模样:“这是你的。”

又点点自己面前那坛:“这是我的!”

陆曈看了看怀中的酒坛,又看向林丹青,不解问道:“出什么事了?”

“什么什么事?”

“怎么突然喝酒?”

林丹青眨了眨眼睛:“不为什么呀!”

她在桌前坐下来,分给陆曈一双筷子,用力拔掉坛口的酒塞,笑眯眯道:“咱们白日里在医官院累死累活,还要吃医官院寡淡无味的斋菜,也太辛苦了。自然要对自己好点。”

“今日心情不错,我请你。”

陆曈跟着在桌前坐下,瞧着林丹青神采飞扬的模样,想了一会儿,道:“你做出‘射眸子’的解药了?”

“咳咳咳——”

林丹青一个梅豆才放进嘴里,险些被陆曈一句话呛住,忙灌了口青梅酒压下喉间痒意。半晌,惊叹地望着陆曈:“陆妹妹,你是有读心术吧?怎么什么都知道?”

陆曈也有些意外。

这些日子林丹青早出晚归,除了奉值,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后林的药房里。陆曈瞧见她做药的药材中不再全是解毒药材,换了些微毒之物,料想应当是自己上次说的话起了作用,林丹青正尝试用以毒攻毒的办法制作“射眸子”的解药。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做出来了。

“不过,倒也不是做出了解药。”林丹青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只是换了其中几味药材,因为对毒物也不甚熟悉,所以换的药材比较保守,谁知——”她眸光动了动,“新做出来的药,竟真有一些效果,虽然不能全然解毒,但比起从前毫无作用来说,已经有些起色了。”

“陆妹妹,”她一把抓住陆曈的手,欣喜之意溢于言表,“你说的没错,以毒攻毒真的有用!”

她瞧上去很激动。

“原先是我太过于执着太医局的医理,胆子终究小了些。不过,通过你这次提醒,我大概也明白了解毒的方向。如今心里已有了数,只是还缺了几味难寻的药材。待将那些药材全部寻齐,我写好方子,陆妹妹你再帮我瞧瞧有无错漏。”林丹青笑着说道。

陆曈点头:“好。”

她知林丹青一向聪明,其实若不是当初太医局春试,自己在‘验状’一科讨了个巧,占了先机,太医局春试红榜第一,其实应当是林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