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叫他?

戚玉台想要睁眼,却发现自己眼皮沉沉,怎么也抬不起来。

是做梦么?

那声音还在唤他:“戚公子……”

依稀是个女子模样。

女子像是从身后贴上来,在他耳畔低语,温柔的、飘渺的,如道断断续续的梦:“……还记得丰乐楼吗?”

丰乐楼?

他尚在愣怔,突感自己脖颈抵住个冰凉的东西。

戚玉台本能地觉出危险,想要大叫,想要支起身子,惊觉浑身像是被看不见的绳索绑缚,没有一丝力气挣扎,就连说出口的话语也是软绵绵的,他说:“……你是谁?”

冰凉的触感在他脖颈游走,对方没有回答。

“戚公子,”那人又问了一遍,“还记得丰乐楼吗?”

随着这话落地,脖颈间的冰凉又深了一分。

戚玉台痉挛起来。

他根本不记得什么丰乐楼。

他想要离开,想要从这个莫名其妙的噩梦中醒来,可他张开口,却只能发出微弱的“救命——”

那人的动作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戚玉台听见她开口,她说:“戚公子,你不记得了吗?”

“永昌三十七年,你在丰乐楼里遇见一女子……”

“你杀了她。”

她在说什么?

什么女子,什么杀了她,他全然不明白,只能虚弱地挣扎。

那声音慢慢地说道:“永昌三十七年的惊蛰,你在丰乐楼享乐,遇见一妇人。”

“妇人去给他夫君送醒酒汤,你见她容色美丽,就强行将她占有……”

“后来妇人怀孕,你又为毁行灭迹,将她一门四口绝户……”

“戚公子……”

那声音温温柔柔,如一根淬着毒汁的细针,骤然插入他心底隐秘的深处。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戚玉台僵住。

四周一片死寂,仿佛天地间再没了别的声音,忽而又有熙熙攘攘声顿起,他抬头,迎面撞上一片带着香风的暖意。

是个穿着桃花云雾烟罗衫的女子,梳着个飞仙髻,打扮得格外妩媚,伸手来挽他的胳膊,一面笑道:“公子是第一次来丰乐楼吧?好生的面孔,今夜定要玩得高兴……”

丰乐楼……

他便忽而记起,今日是他第一次来丰乐楼的日子。

父亲总拘着他不让他出门。

盛京最好的遇仙楼,楼里都是父亲的熟人。素日里他在遇仙楼里办个生辰宴什么的还好,一旦想做点什么,立刻就会被人回禀给家里。

身为太师之子,处处都要注意举止言谈,总是不自由。

丰乐楼是他新发现的酒楼,虽比不得遇仙楼豪奢,却也勉强入得了眼,最好的是这里没有父亲的人,他要做什么无人盯梢,便有难得的自由。

他随这打扮妖娆的女子上了阁楼,进了阁楼的里间。如他这样身份的人,自然不能和那些贱民一般于厅堂享乐。

屋子里散发出奇异幽香,里头矮榻上,两个歌伶正低头抚琴,琴声绵长悦耳,令人心醉。

戚玉台便走进去,在矮榻前坐了下来。

桌上摆着一只青花玉壶,两只白玉莲瓣纹碗,还有一小封油纸包。

他拎起酒壶,倒了满满一碗酒酿,酒还是热的,香气馥郁浓烈,他再打开放在一边的油纸包,就着热酒将油纸包中之物仰头服下,火辣辣的热酒淌过他喉间,在他腹中渐渐蔓延出一片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