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是死物,人是活人,医者医病难医贫。

这已是他能为对方所做的全部。

时隔多年,他其实已快淡忘此事,若非今日在小树林看到那个少年手中白玉,几乎要忘记自己曾有过这么一块玉饰。

失而复得。

纪珣看向眼前人。

陆曈站在他面前。

医官使的袍子对她来说略显宽大了一些,为了熬药方便,袖子往上挽到手肘,那只略显苍白的手臂上隐有红痕蜿蜒,是先前黄茅岗上被戚家恶犬咬伤留下的痕迹,狰狞刺眼。

比起当年苏南客栈里的那个少女,她似乎个子长高了一些,纪珣认真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对方的身上觅出一丝过去的痕迹。

比起当年澄澈腼腆,这双眼眸,更淡漠,更平静,更加没有一丝一毫波澜。

然而既知前缘,只要一眼,便能认出,眼前人与当年苏南客栈中那个中毒少女,确为同一人。

药罐中沸腾白沫顺着罐子边缘流下,落在火苗里,发出“嘶嘶”响声。

纪珣慢慢开口。

“四年前,我曾路过苏南,路遇一病者,在客栈为她解毒数日。”

“离开时,将白玉押在客栈中。”

他指尖绕着红绳,白玉坠在空中,悠悠晃晃。

“此玉为我母亲所赠,刻纹多出一根琴弦乃我亲自所画。这是我的玉。”

“陆医官……”

他看向陆曈,“不知你从何处得来?”

陆曈沉默。

窗外木叶幽静,大片大片浓重的翠绿像幅浓艳美景。

纪珣手握白玉,眸色安静略带不解,看着她的目光了然洞悉,还有一丝乍见故人的恍然。

他已认出她来。

良久,陆曈抬起头来,神色已恢复平静。

“当年苏南一别,公子留下此玉,如今,是该物归原主了。”

她望着纪珣。

“纪医官,这是你的玉。”

……

殿帅府上。

段小宴穿过院子,径自进了堂厅,一进堂厅,立刻解开衣领两粒扣子。

屋中呆着还好,这天气,一过清晨,在日头下行走,实在有些熬人。

萧逐风坐在桌前看军册,段小宴进了屋,顺手捞起桌上茶壶倒了盏竹叶熟水。

竹叶熟水清凉,带着竹叶青香,里头放了一点蜂蜜,段小宴一连喝了半壶方歇。

许是天热,近来殿前司的茶水都换成了各种花露熟水饮子,凉凉甜甜,比寡淡茶水更合段小宴胃口,上差都比往日积极了些。

少年抹了把唇,抱着砂壶对萧逐风抱怨,“玉送到医官院了。大人也真是的,花那么多银子,费那么大力气,就为了修一块普通的玉,还不如买块新的送过去,成色还比那旧的好呢。”

萧逐风:“他乐意,你管他。”

段小宴自说自的:“不过我交给陆医官的时候,她还挺高兴。兴许这块玉对她来说意义非凡,说不准是她家里人馈赠……对了!”

他蓦地大叫一声,萧逐风皱了皱眉。

“之前不是听说,陆医官有个在盛京的神秘未婚夫嘛。我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陆医官未婚夫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他越说越觉得有可能,“陆医官把这玉藏医箱里随身收藏,日日不离身,说不定正是定情之物!”

“啊,我当时应该再仔细看看上头有没有刻上名字姓氏的!”

他自后悔不迭,萧逐风瞥他一眼:“未婚夫?”又沉吟:“花大价钱去修未婚夫的定情物……”

萧逐风低头,语气透着一丝幸灾乐祸。

“真要如此,他应该离气死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