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自地道逃出以后,便展开轻功,向着汴京方向开始放足狂奔,大半夜过去,真力消耗极多,步子慢了下来。他知道继续下去,不但不能以最快的时间赶到汴京,若是自己累到,如何对得起梨花山庄的人用性命换来的这点机会?

怀着复杂心情,王忠来到了一处小镇。吃了一些东西之后,正要离开,恰好遇上一个卖马的,当下不作多想,那马商要多少银两,他直接给了,骑着骏马继续往汴京的方向飞奔。

行了两天,不见得阎罗殿的人追上,他以为已经将他甩脱,只是到了汴京之后,他才惊骇的发现,原来鬼面阎罗没有去追他,而是直接选择在京城等他。

京城的这次围杀,令得他险些送命,若不是心中有极强信念,他或许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兜兜转转,进得皇宫之时,已然是六月二十五,他不知道这个时候,杨业已经兵败被俘,他的首级已经被送去云、应二州,宋军节节败退,许多占领的地盘复失,当下潘美、曹彬、田重进、米信、王侁等将领已经一一退回汴京。朝廷内部,却是在激烈的讨论着杨业此次战死是功是过,还有梨花庄的灭门惨案。

朝廷会关心梨花山庄这江湖门派之事,主要是沈鹤吟、素方天两位庄主身份特殊,当下赵光义已经下旨追查灭庄凶手,武林盟主叶千华同样也派出人去追查,因为梨花山庄灭庄,对于整个武林来说,这绝对算得上是天大的事。

朝堂之上,武大臣都低着头,因为这个时候,大宋皇帝赵光义正在问田重进、曹彬等人兵败之事。此次出征,共有二十万大军,而今能回来的又有多少人?

田重进、曹彬等人均是军中老帅,而今被问责,羞愧难当。是以赵光义的问话,他们一句也没有答上。赵光义见他们样子,没来由一阵心烦气躁,他压住心中愤怒,又看向潘美和王侁,道:“你们呢?西路大军的兵力,可不比中路弱上多少啊,朕还特意派了米信为单独为帅,为西部路大军,米信,你来告诉朕,为何会是这个结果?”

米信这个时候也是不敢说话,只是匍匐在地。

赵光义又看向潘美,道:“你是这西路大军的主帅,你来说!”

“臣有罪,请圣上责罚!”潘美眼中尽是愧色。

“罚,当然要罚,朕的二十万大军啊,你们可知道燕云十六州对于我们大宋意味着什么?”赵光义一拍龙椅,砰的一声自大殿之上响起,群臣均是战战兢兢。

王侁面色变幻几下,一咬牙道:“圣上,臣有话要说!”

赵光义点头道:“你是朕钦点的监军,军中大事你可过问,权力不在潘美之下,那就由你来说说,此次兵败的原因所在!”

王侁大声道:“微臣认为,此次西路大军兵败,全都是副帅杨业之过!”

杨业在陈家谷口兵败绝食而死,这个消息早就传到朝野内外,他的忠义之名早已传遍。世人当下多为传颂,然王侁这个时候却说兵败的罪魁祸首是他,大殿之上,群臣顿时开始议论起来。

杨家军威震内外,朝堂之上有有拥护的,自然也有诋毁的。当下杨延昭看向王侁,道:“王监军,你且说说,父帅他是如何的令得西路大军兵败?”

王侁看了不远处潘美一眼,淡淡道:“杨业自恃功高,不遵命令,莫说是我这个监军,就连潘元帅的命令他也不听,致使孤军深入,于陈家谷口兵败被俘,幸得他这人有几分骨气,宁死不降,否则他如何对得起圣上的浩荡隆恩?”

“胡说,明明是你逼父帅出兵,又不听父帅安排,这才令得他身首异处,到如今我父帅与我二哥连尸首在何处都不知晓!”杨延昭的声音如奔雷炸响,众多武大臣均是一颤,各自站着不敢说话。

王侁淡淡道:“大军之中,本官可是监军,与元帅同位,还有监督大军之职,你说本官应该听他安排?”

“你······”杨延昭脸色顿时胀红,要不是在朝堂之上,他定要将王侁给一顿好打。

赵光义看向王侁道:“你继续说,朕要好好听听,杨业他是如何成了兵败的罪魁祸首的!”

当下王侁将脏水全都往杨业身上泼,那是将杨业贬的一不值。杨延昭几人均是铁青着脸,目露凶光,因为王侁真的太过分了。

“真的是如此吗?”赵光义眼神极冷。刘裕向前一步,道:“圣上,王监军所言句句不假!”

原来王侁回到汴京,便已经找刘裕商量过了,如今兵败已经事实,不可挽回,圣上定然会惩罚他们,唯一能免责的法子,那就是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死去的杨业的身上,正是死无对证。

王侁本来也想拉拢潘美的,但潘美这人有时候却是个老顽固,于是只得生出一计,那就是在朝堂之上硬是将他拉到一边。刚才他的那番泼杨业脏水的话中,已经将潘美夸张一番,同时更是有些威胁的话语在其中,他相信潘美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因为这是在朝堂之上,不容他考虑,也容不得他选择。

“王监军是说此番兵败完全与你、刘大人、潘帅都无关?”说话的是一直以来都极力拥护杨家军的寇准,他与杨延昭交好,今年二十五岁,为人刚直正义。

王侁闻言,大声道:“圣上,微臣句句属实,请圣上明察!”

赵光义看向潘美,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寇准这时道:“潘帅,您老说话一定要对得住良心啊!”

“寇大人这是话里有话呀!”王侁淡淡道。

寇准淡淡道:“依王监军看来,本官话里有什么话?”

王侁冷哼一声,却不答话。潘美这是心理却是矛盾至极,若是劳师承认错误,贬官被罚必不可免,但这样可以心安,若是与王侁同流合污,官位得保,荣华富贵依旧,可是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又难以过去。

王侁见他犹豫不决,心里不由开始害怕,当下他又向前一步,道:“圣上,您这不是为难潘元帅吗?这次兵败,虽然罪不在他,可是他主帅,以他老人家的高洁品行,由如何会去推卸责任,指正杨业?”

潘美乃是朝野内外闻名的老将,当年曾陪着太祖皇帝打天下,朝野内外共敬。赵光义这时也开始有点相信王侁所言了。

“杨业贪功冒进,杨家军更是罪不可恕,请圣上下令拆除天波府!”王侁这时跪倒在地。

“杨家一门忠烈,令公与其二子均是战死陈家谷口,其忠义之名、高洁之品行可与日夜争辉,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谁敢侮辱忠烈之名?莫非当今这朝堂之上,全都是昏庸奸邪之辈了吗?”一道带着无尽怒意与悲壮的声音自外面传来,武大臣均是露出惊讶之色,谁敢在外边公然当朝天子以及武大臣?外面的御林军又在何处?他们为何不拦住此人?

惊讶与震怒交并,众臣均是向着大殿之外看去,只见得一个中年男子捧着一样物事,那守卫大殿的御林军这时却是全都跪在地上。那男子面容憔悴,脸上横着一条长长的伤疤,看上去极是狰狞。他衣衫之上还有血渍,捧着物事的双手更是有好几道长长的伤口,鲜血凝聚不久,看上去极是慑人。他双眼中之中,有的是无尽怒气,以及一种无以用言语形容的悲痛。他就是经过九死一生走到皇宫的王忠,他知道自己来得晚了,无法救下杨业以及出征的杨家军,还有那被辽兵铁骑践踏的百姓,更是愧对为他牺牲全庄性命的沈鹤吟、素方天两位庄主,可是,该做的事,他一定要做到,纵然是去死。

“放肆,你是何人,竟敢公然闯进朝堂,这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王侁厉声喝道。

王忠冷哼一声,将面前物事举得老高,大声道:“先帝爷赐下的丹铁券在此,犹如先帝亲临,王侁你这个贼子竟敢冲着先帝爷大呼小叫,就此一条,也够诛你满门!”

王侁面色陡然一变,大叫道:“你怎么会有丹铁券?这一定是假的!”

“你大可以来验验是真是假!”王忠看着王侁,眼中尽是不屑之色。

赵光义站起身来,道:“这真是先帝赐下的丹铁券?”

“这是草民自梨花山庄借来的,圣上也可以来验上一验!”王忠道。

“不必了,先帝确实曾经赐给梨花山庄丹铁券,朕是知道的,梨花山庄如今已经灭门,莫非······莫非梨花山庄灭门,与这丹铁券有关?”赵光义道。

王忠闻言,顿时哽咽几声,眼睛一闭,道:“正是如此!”

“他们将丹铁券借与你,又因此而灭门,你且将这其中原委道来!”赵光义道。

王侁知道,这个王忠乃是杨业麾下大将,当下他额头已经有冷汗冒出,因为一旦王忠将事实道出,那他就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