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特意当着江氏的面说的,不就是有心提点她已经是卫家妇,江家既然出了事,那便跟出事的江家撇清些关系吗?

卫恒听出妻子话里的指责,也想到了今早父亲的话,他苦笑道:“夫人勿怪,我不让你劝阻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岳丈大人一生要强,也极好面子…”

“虽已致仕十几年,可京城还有他当年的故交,同僚,甚至政敌……”

他未再继续说下去,可就算言至于此,江氏也明白了。

无论是故交还是同僚,哪怕是身为儿女亲家的忠勇侯卫平,恐怕她爹如今也没脸相见。

养出一个贪污犯,若不是当年为官正派,在当今太子那儿还有些印象,江家就要被举族流放了,江老爷子哪里有脸再同故人叙旧,要不是一家子都病怏怏的,他恐怕恨不得即刻动身回老家。

江氏静默良久,叹了口气,送走了夫君。

娘家人在京城已经待不了几日,江氏心中不舍,干脆带着儿女都留了下来,

虽一大家子逃过一劫,但谁也没有心思庆祝,晚膳都窝在自个院子解决。

卫含章被江知雪拉着到了二房院子,同二舅和二舅母打过招呼后,进了她的闺房。

姐妹俩许久未见,在这初夏的夜晚,听着窗外夜风,抵足而眠。

江知雪在姐妹中行二,是江家二房长女,比大房的江知琴小上一岁,去年及笄后便订下了婚约,六礼还未到请期,家中就出了这等事,也不知道亲事会不会有变故。

堂姐活生生的先例摆在前头,在监狱不知未来如何,朝不保夕时江知雪还无心去想自个儿的婚事。

如今江家已遭赦免,没有性命之忧后……

思及自己的终身大事,江知雪满心忧虑,将下巴搁在手肘上,偏头看着小表妹在烛火下莹润的侧脸,轻声道:“冉冉,我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

“……”卫含章心想,我在你不知道的时候都悄悄去看过你们了,但她啥也不能说,只好拍了拍姐姐的肩膀,安抚道:“怎么会呢,事情已经过去了,咱们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她这个表姐自小便性格内敛,什么事都爱藏在心里,说的直白些,就是多愁善感过于怯懦,这样的脾性是当不起高门宗妇的。

她的婚事让二舅夫妻俩为难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将女儿许给了她外祖家的三表哥,都是自家亲戚,又一起长大,嫁的也不是嫡长子,不需要代表夫家同各家夫人交际。

虽然二舅母娘家只是一商户,真论起来是配不上官宦世家嫡女的,不过为着女儿下半生过的舒心,这婚事还是定下了。

清楚这个表姐爱胡思乱想,卫含章又继续道:“雪表姐不必担忧,江家还是从前的江家,你还不知道吧,京城里头但凡知晓这件事的,谁不说外祖父此番能够脱身,都是昔年积累的福报,为官清廉的名声不小,叫殿下还留有印象。”

“当真?”江知雪微微一顿,眼眸睁大了些,道:“外头的人真这么想?没有瞧咱们家笑话的意思?”

“……”卫含章默了默,点头道:“是的,江南系出事的官员不少,能安然出狱的,目前只有江家人,你可以想想这是多大的优待。”

话是这么说,但天威难测,太子殿下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朝堂上那些政客们怕不是都要细细揣摩个遍。

谁也不敢只因为江家被安然释放,便觉得太子殿下对江老爷子有多另眼相看,即便真有些香火情,此遭也该用完了。

这样想的怕是占大多数,不然卫平就不会连儿子来接岳家人都颇有微词了。

总之,经此一役江家还是伤筋动骨了的。

卫含章的话,让江知雪满腹的愁绪瞬间消散了大半,面上露出一丝喜色,她好奇道:“冉冉,你来京城这么久,又是侯府千金,可曾入宫参加过宫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