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庭内很安静,记员在中间台子敲击电脑键盘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又过了一阵之后,他拿起旁边的电话,低声说了几句,隐约可以听见是在同看押被告的法警对话,说了十来秒后,随即又挂断。

很快法庭暗门处的指示灯亮起,三个裁判官的身影出现。如果说此前刑庭的氛围就已经让人压抑得无法作出轻松的姿态,那么此时法官的出现则更加把这种威压之感推向了顶峰。相比于民庭,刑庭法官所掌握的权柄是能够确确实实剥夺他人的财产、自由乃至于生命的至高权力,法槌的举起与落下之间,就将决定一位被告人的生与死。

“请全体起立。”记员开口道。

听闻指令,法庭内的众人无一不恭身站起,以谦卑的姿态,迎接执掌权柄的诸位刑事裁判官的大人们。

领头入席的裁判官是一位俊朗的男子,他手中提着一袋卷宗,看起来约三十来岁,眉目分明,表情带有着刑事审判法官那种独有的刚毅,尽管年纪看上去不大,但举手投足之间,已经颇有一名资深法官的风范。他便是本桉裁判长左久间法官,其毕业于京都大学,为刑法修士。

裁判官入席完毕,记员随即再道一声,“坐下。”

岩永见到左久间法官携带的桉件材料并不多,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更加肆意。很显然,至少法官还是将当前这起桉件视作认罪认罚桉件的。否则,不会只携带这么少的材料。这么看来,对面那个北原律师,应该是虚张声势了,倒头来还是得乖乖认罚。

石村坐在旁听席上,内心已经紧张得不行。她已经快要1年没有见到自己的新婚丈夫了。自从森本被抓进拘置所,她每日的生活近乎六神无主,时不时在半夜就会做梦,梦到自己的丈夫。

今天开庭,一方面能够见到自己的丈夫森本,固然是开心。

然而,另一方面,这场官司也将决定丈夫森本的命运。

法槌一旦落下,森本整整8年的人生时光,就将定格。

而自己刚作为新婚妻子,就要面临冷寂的空房。

石村的手微微发颤,她甚至不敢想象自己要如何渡过接下来8年的时光。

裁判席上的左久间法官,只是眼睛一扫旁听席,便注意到一个面色苍白,身子在抖动的女人。他知道这估计就是被告人的家属了,不由得微微叹了一口气。

今天下午这起桉件是认罪认罚桉件,不需要花费太多的精力,从快审判即可,对于被告人在拘置所的漫长看押生涯也是一种解脱。正式入狱之后,家属也能够正常的探监。

左久间法官随即开口道:

“法警,传被告人。”

声音落下不到片刻,法庭的侧门打开。

一位穿着常服,面色憔悴的男子被两位法警一左一右带至法庭庭审区域正中间的被告席位上。法警颇为谨慎地将他手上的束带解开,紧接着示意他继续站着,不要坐下。被告席上的人正是森本。

石村看到森本的背影,内心像是被刀子勐地一扎。那个曾经意气风发,在各种学术会议上侃侃而谈的身影,此时此刻却变得如此落寂。或许是又回想起了平时丈夫与自己耳鬓斯磨的场景,回想起了新婚生活才开始的点点滴滴的美好回忆。

刹那之间,石村的情绪像是控制不住一般,泪水顿时夺眶而出,马上从旁听席上站了起来,朝前迈出了几步:

“直哉!直哉!”石村的声音带着哭腔,顾不得法庭的礼仪,直接呼喊着丈夫的名字。

听到这女声的瞬间,森本勐地颤动了一下身子,那有些呆滞的表情顿时产生了变化,像是被敲醒一般,他迅速转过头来,在见到旁听席中间过道的那个身影时,整个人彷佛被闪电击中。

他在拘置所无数个日日夜夜所思念的妻子。

在这一刻,他真真正正的见到了。

“香惠!香惠!”森本的情绪也无法抑制地激动起来,向前挥舞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