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法炮制。

陈乔跟了过去,说你跟这花得有多大仇啊,看给人家给扎的。

陈莫菲将土往里压,压实,坐在床沿上,那个位置就是刚刚她做梦梦到老爷子坐着的位置。床?她站起来,看那床,边看边琢磨,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的珍宝。

这深更半夜的,陈乔着她的眼神觉得有点儿瘆人。

“莫菲,你可不要吓我,瞧你的样子,你又想到了什么?”

“床柜。”陈莫菲说。那是个高厢床,床底下有床柜。分成两段,但这张床是老式床,不能一按就开,需要人力才能打开。

陈莫菲抱起床铺上面的东西,枕头、被褥,床褥。下面是床垫,床垫她挪不了,陈乔说你起开,我来。

他站在床尾,掀起那床垫一角,轻轻往上一抬,东西恰好被流年父亲压在床垫子底下,便是压在了床头,陈乔这么一掀,东西顺着床头跟床柜之间的空隙就掉了下去。

床垫子底下什么都没有,陈乔两臂用力,床垫从床左侧滑了下去,正好靠窗台立住。陈乔斜着放下床垫,直起腰来,拍了拍手上的灰,“这样正好,一会儿再往上安也好安。”

两个人走到床的另外一侧,掀开床板,见里面破东烂西,东西着实不少,但大多都是从前的老物件,还有一些显然是流年父亲的东西,有纸,有画,有法,还有信,有老爷子曾经用过的印章,还有流年高中用过的本。一应俱全。两个人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折腾出来,挨件查看,恨不能掘地三尺,一直累到腰酸背痛,精疲力尽,却依旧一无所获。

“死心了吧!”陈乔看着陈莫菲。陈莫菲看着那堆东西若有所思,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自己预估错误?老爷子的死是主动选择,完全出于自愿?这里面根本没什么阴谋?完全是他们走进了死胡同儿,想多了?

她不知道,心里乱极了,那心,像一团有好多个线头的线团子,看似哪儿都是头绪,又会让人觉得哪儿其实都没有头绪。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发现。”陈乔说,“那堆纸屑,我瞅了两眼,这一定是流年父亲的笔迹,我刚才拿眼睛在心里跟那堆纸屑对比了一下,两个人的笔迹在直观上就不同。”

“噢?”陈莫菲抬脚跨过了一堆杂物。

“小心小心”陈乔喊,“小心,你别来回跨,什么身子骨儿啊,也不看看自己。我可不会接生。”

陈莫菲眼下没心情开玩笑,心里想,这算歪打正着?也许老爷子只是想告诉我们这个?那封信不是他写的?那封信里有端倪?那他们得把那信拼了来才好。

陈莫菲拿着那信,见是一封普通的报平安的家信,是流年父亲刚参加工作,有了流年没多久后出差,写回来给家里的。信写得也简单,但字里行间牵挂之情还是溢于言表。

陈莫菲看那信,说,你还真别说,还真的是,笔迹完全不一样。她拿着那信朝外走,到客厅,将那袋认纸拿出来。

“你还真要拼职权?”陈乔有点儿绝望。

“当然了。”陈莫菲已经把那些碎纸全部倒出来,她见纸在玻璃茶几上不容易拿,回身找了一块黑色的垫板,黑底,纸上的字才更容易辨认。陈莫菲开始拼,陈乔坐在她身边。

“你别拼了,这不就是拼图游戏吗?我在行,你先到旁边去睡一觉,保准醒了以后我就拼完了。”

陈莫菲还想推脱,但陈乔坚持。陈莫菲靠在沙发上,从她的那个角度望过去,正好看见他的背影。有一瞬间她生出一种恍惚来,陈莫菲笑笑,甩甩头,这才发现人如果能不忘初衷是一件何其艰难的事。

我们都会变,从前的不变可能无关爱,只是执着。

陈莫菲不想再朝深里想,人生就是一个巨大的黑洞,要想不被它吸进去万劫不覆,首要先学会别去思考什么人生。

倦意袭来,这客厅的沙发好像认得她似的,而她所有的疲惫也仿佛能被这沙发一下子吸光似的,等到陈莫菲再次醒来,已经日上三竿,醒也不是自然醒,是心里有事儿突然间被那事儿叫醒了的醒。

她睁开眼睛,看见陈乔还在拼,窗帘没被拉开,灯仍旧点着。

“陈乔,”她轻声的,“一晚没睡?还在拼?”她问。

“啊。”陈乔头也没回,但嗓子有点儿哑,“你再睡会儿,你需要多休息。我没事儿,快拼完了,这信写的,一会儿你看过就晓得了,我一点儿不累,这是对手。人一辈子能遇见几个真正的对手?这是真正的对手。”

陈乔回过头来看她,“真正的对手会让人兴奋。康若然他爹那死老头子,让我兴奋。瞧,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能让我如此兴奋,还是一个老男人。”

陈莫菲被他逗得更精神一点儿,坐起来,将头发松开,然后用手指将那头发在拢好,挽了一个髻。

陈莫菲过去,已经能看出那信的雏形儿,只读了几行,她便将眼睛从信上挪开。

“这信,老太太就是因为看了这信才突发脑溢血的。也是,谁能受得了啊。信是以老爷子的名义写的,写的却全都是对另外一个女人的......这么多年老太太这不是活成了一个笑话儿吗?笔迹你对了没?”

“肯定不是老爷子的笔迹。”

“流年来电话了没?”

“没有,这几天挺关键,虽然找了个护工,但以防老太太随时生出意外,他得跟着,护工必竟是护工,那个群体的人素质都不高,人家不过求财,太拿病人当回事儿恐怕是做不到。所以还得流年多费心。”

“接下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