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鲤鱼打挺似的坐直了身,刚刚怎么挪的位儿,这下便是怎么挪近了沈南宝,“小的哪敢记姐儿的过哩,小的这是不想叫姐儿看着糟心,自个儿躲一壁儿疗伤了!”

她惯是这样油花子,沈南宝嗤了一声,叫她回去搽一搽药膏,马车便这样驶回了郡王府。

刚登上阀阅,沈南宝就看到萧逸宸站在甬道下,也不知站了多久,余晖晒在他的脸上,眼底揉碎了一点金芒,隔着杳杳的一条道儿看过来,在萧瑟的秋天里有一种和暖的美好。

沈南宝一怔,埋头往前走,脚步却不自禁的加快,几乎是翣眼的功夫,便跃到了他跟前。

“大哥哥。您要出去么?”

太久了。

他们太久没这样面对面的,心平气和的说过话了。

以至于沈南宝只敢把眼帘垂着,视线凝在脚尖上,企图看出一朵花。

萧逸宸却很快回道她,“本来是的,现下又不是了。”

这是……要去找她的意思?

沈南宝纳罕地抬起头,正正撞上他眼底的笑,一种细致的温情从他眼底流淌出来。

沈南宝心口蓦地一窒,脸膛登时红了,一双眼直顾闪烁着。

萧逸宸却想起季管事的话,眼底的笑愈发深了,他佯佯地解释道:“我才从殿前司回来,听季管事说你去了庚申会,本想去找你来着,没想你先回来了。”

沈南宝心砰砰跳了起来,这下,那红烧到了耳根,嘴也烫了起来,“大哥哥去找我做什么?”

“我怕你遭欺负呐。”

他许是怕自己说得太过了,吓着了她,便在末尾加了点语气词。

但即便这样,沈南宝一张脸还是熟透了,嗫嗫嚅嚅道:“我好歹是郡王府的二姑娘,还是官家亲赐的女乡君,谁敢欺负我。大哥哥实在多虑了。我出去顽了一天,有些累了,便先告退了。”

风轻轻送了过来,带着他淡如水的一声好。

沈南宝听着,落荒而逃,一径到了爱宝轩,扪一们胸那里还隆隆直跳着。

像为了掩饰自己慌张般的,沈南宝舒了口气,“我放梯几的匣子你给我放哪儿了?”

匆匆跟上来的风月,还没喘匀气就听到这话,愣了一愣,“姐儿,您问这个作什么?”

风月又是一怔,“姐儿,您不会真要去赎那容氏的身罢!”

不待沈南宝言声,忙忙摇头,“别,姐儿,您可别心软,不说她们从前害过您,就说她们人儿,妥妥的白眼狼,您这么帮了她们,她们是不会感激您的,甚至还要赖上您!”

“我不是帮她们。”

沈南宝嘴紧紧抿了下,“是为了三哥哥。”

风月听了,声儿愈发地扬高了,“那便更不成了,方方小的可听得清清楚楚,三公子已经变了,已经不再是从前我们熟知的三公子了,何况,当初在北郡侯府,三公子是怎么和姐儿您划清干系的,这些,姐儿难道您都忘了么?”

沈南宝没忘,自然,也更没忘沈倬前世塞给她的两千两。

两千两。

今世说什么也要还的。

风月还在一壁儿絮絮拿话说着,沈南宝却自顾去了箱笼那儿翻找起来。

见沈南宝很快寻出一小匣,风月一把夺了过来,牢牢护在了怀里,“小的不能眼睁睁看您犯迷瞪!”

说时迟那时快,被风月铜墙铁壁一样护着的小匣,扭过头就被绿葵劈了过去,“我瞧是你犯迷瞪!姐儿想怎么处置她的梯几就怎么处置她的梯几,哪轮到你过问了?”

然后手一抻,把那小匣搡到了沈南宝手上。

风月遭人说了,心下凄凄,一双却还是睇着那匣子,“姑姑说得,我这也是怕……”

“我晓得的,你就是县老太爷偷金,财迷罢了。”

沈南宝半熨帖式半打趣式的,说得风月腮红鬓角也红了。

沈南宝呢,则捧了匣放到妆奁上细细数起来。

上次置办珍宝阁铺税是桉小娘子交付的,沈南宝并没出纳多少,但之后的其他杂色榷课,林林总总用了不下百两,以至于剩在匣子里,抛开足色的大锭,就是些散碎的足丝。

风月见状,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这要到倾银铺兑银,伙计都不愿上天平,架头纽哩。”

沈南宝也有些羞窘了,‘啪嗒’一声阖了盖儿,嘴却还犟着,“明儿我到珍宝阁去看看账,开了这么些时日,应当是有了进项。”

风月嘿了声,“才开多久呐,支出那么多,都不晓得进项能不能填补回来的,再说了下月也是有开支的,那双金下处出了名的要价高,即便是容氏那么个粗使婆子,只怕也是要个五十来两的罢。”

风月笑得见牙不见眼,“姐儿,咱们还是自扫门前雪罢,管她们做什么!”

沈南宝却在她的笑眼里,挑了眉梢,“我记得,郡王府每月都有例银来着,我还没去取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