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倬见她嘴角一点抿就,那种什么事落到她身上都不抱怨的从容,让他心头莫名起了些哀致,“五妹妹,我对不住,原是我,要不是我,你而今也不必这般。”

他还是这样,什么事都要依循一下源头,理出自个儿的错处来。

沈南宝虽不晓得他为何先前那般避着她,但总归不会如那些人传的那样,真真把她当成了命硬的祸害。

既如此,她恼他做什么?

自个儿没扫清院落,雨来了浇得院子一塌糊涂,遂怪雨么?

断没有这个道理的。

沈南宝笑笑,“三哥哥,您别多想,您就是想太多了,人原没那个意思呢,都被你想出那个意思了。”

可不是,他一旦心里存了什么念头,看什么都有了别样的况味,就拿喜欢五妹妹这事来说,当他茅塞顿开,就是清止同他说一句,他都觉得话里带了话,仿佛在敲打他。

沈倬一下松了心,不过还是有些锵锵翼翼的,小心地看着沈南宝,“五妹妹你不怪我就好……”

一壁儿说着,一壁儿遂她往外走,刚刚过了月洞门,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突然顿住,在晃晃的天光下对插着袖子嗫嚅道:“五妹妹,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对你闭门不见么?”

问这话,存了点私心。

他希望她能问,这样那被他垒砌地密不透风的墙就有了由头可以挖一点眼,透些风出来,也不至于塞在不见天光的地界,一点一点夯得满心满肺的疼。

这种疼是能够让他日夜都辗转反侧,是啖茶用膳都在得陇望蜀,是每每一提起来,就能让心头一捏的酸楚。

可惜,沈南宝踩在卵石铺就的小径上,在树丛投下来的赤金光带里歪过头,眯眼笑道:“三哥哥,你有自己的难处,我知道。”

沈倬心头隐隐震动。

沈南宝却低下头,目光掠过那一片低矮的灌丛,用袖子拂了拂,数不清的枝叶被抖落下来,她在那片簌簌的声响里道:“这府上只有三哥哥您对我最好,就因为您对我好,我就非得为着一点的小事苛责三哥哥您?”

她把让她去金陵为他祈福的事列为小事。

那什么才是大事呢?

沈倬讷讷,站住脚,目光定定的看她。

沈南宝在那片光辉下回过头,有些不明所以。

沈倬舔了舔唇,觉得喉咙又有些痒了,滚了滚,才发觉那股痒意是心底那点情愫,那点情愫,快要按捺不住的,喷薄出来了!

但他嗽了嗽,还是强忍着婉转了语调,“走罢,五妹妹不是要去见二姐姐么?”

彭氏好容易携着沈南伊回到应楼阁,就看到去而复返的白茋站在櫊栅外,觑着一双眼迎她们。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叫彭氏一眼就砸出其中的意思,“人还没回来?是怎得,遭了劫匪死在外头了?”

没管没顾的话一霎浇灭了沈南伊的气焰,“风月还没回来?”

她后知后觉地在地心打旋,“这可怎么办?祖母方方不是撂了话叫母亲您把人交出去?这没人怎么交出去?”

彭氏看她急得团团转,牵嘴一哂,“你现在知道急了?你前日里不紧着和那漪丫头争谢小伯爷的么?你怎么不再紧着争呐?何必管我这起子事。”

刻薄的话对付外人没见着血,对付自己人倒能戳得浑身都是血窟窿,沈南伊脸色都白了,直攀上彭氏的胳膊撼。

“母亲,我哪里不是不管,您也晓得我这脑子,我哪里管得了,只怕还没管呐,就倒扯母亲您的后腿,到时候哭都没地界哭去,所以我还不如紧着谢小伯爷,若真真求得了婚事,这在祖母跟前,爹爹跟前,也能硬仗腰子说话了不是?”

这话叫彭氏稍微霁了颜色,沈南伊见状赶紧问道:“母亲,现下该怎么办?这五妹妹若是来要人……”

“怕什么?”

彭氏乜了她一眼,闲闲跨进了屋子里,“她来要人,拿话搪塞便是,再说了,你以为我大费周章,让人把宝姐儿送去金陵,又大费周章把风月带回来只是为了出一口恶气的?”

沈南伊听不太懂,翣了翣眼,看得彭氏没好气地瞥开眼,只管问道白茋,“你同福惑说了没?”

白茋点了点头,又搓着手指小心翼翼地道:“可是,小的听福惑说,他前一阵还瞧人在冰盏胡同里呢,昨个儿去就发现人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