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那晚也是相拥过的两人了,沈南宝挣了挣,发现挣不开他的手,索性就由他握着,反正自个人也心安。

地龙的炭烧去了大半,此时的火不像先前那样炽旺了,外圈一道蓝,倒衬得光有些阴阴的,不过烤在身上,倒很合适,不那么冷也不那么烫。

因而没出半盏茶,沈南宝身子就泛暖了,那么大点的手握在萧逸宸的掌心,也暖乎乎的像抱了个汤婆子。

萧逸宸这时才安心下来,回答她方才的话,“他肚里打着什么样的算盘,我晓得,我决计不会如他意的。”

也确确如他所说,今日这事过后,虽萧逸宸日日同沈南宝待在府上,却不忘让坤鸿杵臼他们往外散风声。

但只是如此,仍旧不够看相,虽然日子连年关还没近,但时间就是这样,眼瞅着长,一晃神的功夫,便从指缝间一溜就没了。

而且,谁知道又会生什么变故。

沈南宝未免有些焦心,左转侧右转侧,没等来好信儿,倒是等来了大雪。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的,反正沈南宝一睁眼,就看到四下里皑皑的,跟兔子一个色儿,半空飞散的雪,绣球一样滚动着,隔着一道窗,还隐隐听到簌簌的雪落声。

萧逸宸便是这时推开了她的房门,一双眼溜过了外头的景儿,雪亮雪亮的,“走!咱们去拔霞供赏雪景!”

所谓拔霞供,源自人骚客里相传的一首诗:浪涌晴江雪,风翻晚照霞。

说得很诗情画意,其实就是凛冬寒日里,呼朋唤友的叫上几个,一齐围着风炉,摆熟兔肉相啖罢了。

沈南宝前世吃过一回,虽没觉得那滋味有多么令人惊艳,但坐在那片烈风雪地里,静静等候炉内半铫水开,就着滚滚浓白的水雾看景儿,会有一种心肺被涤荡的爽濑感。

沈南宝坐在马车里因而有些心驰神往,“你不是叫我镇日待府上么,今儿怎么突然想着带我去拔霞供了?”

雪沫子在外纷纷扬扬的下,尘埃似的把天光压得阴阴的,落进轿子里来,愈发的晦涩了,萧逸宸那张脸也像浸在了影子里,迷滂滂的,不过他的声音却很清冽。

“总待在府上可不得待坏么!所以我想着带你去透透气。顺便再带你看看好戏。”

好戏?

什么好戏。

沈南宝的疑惑在萧逸宸带她到靖水楼,看到郑昭的那张脸时,一切都懂了。

她靠近了点萧逸宸,压着喉咙道:“你又要来刺她这么一回?”

这话没带半点情绪,萧逸宸脸上却含起缠绵的笑意,殷红的唇直往她耳梢凑。

“没法子的事,我有想过随便找个人去报官,但京兆府尹都是油花子,不是顶分量的人物,他决计不敢碰这烫手山芋,何况随便来个人,也不值当信,更不值当来打搅我,只有郑昭才成,才能叫那京兆府尹硬着头皮找上门。”

他声音低,絮絮在她耳根子底下说,直挠得人心头都痒梭梭的,沈南宝不免红了脸。

不过且得做样子,激恼了郑昭,沈南宝想退也不能退,便只能由着萧逸宸靠这么近。

但,太近了!

他的呼吸,他绵密的呼吸简直快要和她的呼吸交缠成一股。

沈南宝怎么都镇定不下来,只能借故说起旁话来分散分散心神。

“那日我原以为妥妥的她会报官,毕竟到底撂了狠话,不报岂不是折她自个儿的面子。”

说话间,行到了阶前,萧逸宸见状一手掼过了沈南宝的胳膊,放在了自己的手上,然后就这么牵引着她拾阶而上。

皮靴踩在桐油髹过的木板上,轧出一串逼仄声,伴着身后的人声鼎沸,萧逸宸的嗓音不由显得低迷了些。

“我瞧你方才不错眼珠的瞧人家,我还以为瞧出来了名堂,没想是个睁眼瞎,你自个儿再好好瞅瞅,那郑昭身旁的是谁?”

一番话说得徐徐,直至登完了阶,才言讫。

沈南宝一踅身就面朝向了楼下,正正看到了郑昭身旁穿着月白曳撒的小郎君,那眉眼……

沈南宝拧紧眉眯觑了眼的仔细去看,终于看清楚了,那小郎君不是别人,正正是宋京杭。

怎么会!

明明……

沈南宝再不可置信,但瞧着宋京杭那凝在嘴畔的笑,不相信也得相信。

一股没由来的怒气直冲上天灵盖,沈南宝几乎是一瞬间就狠狠跺了地,“他们怎么会在一处?桉姐姐呢?桉姐姐怎么办!”

“不行,我且得找他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