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方官的那句,旁人都可以说她,唯她不能的话,她都明白了。

或者说,她那些猜测都笃定了!

他而今这般低声下气,为的不止是报仇,更为了护她的周全。

想到这里,心头一阵滚烫,下半张脸也跟含了沸水般剧烈的发颤,她翕了翕口,忍不住的想说些什么,可以缝补缝补这几日他们之间的缺儿。

可——说了之后呢。

他现在到底还同那个郑昭勾缠。

他虽是一心为着她,但也着实给了她气儿受。

那她凭什么要这么主动,这么跌份儿,这么叫他乐?

沈南宝阖下眼,浓长睫在脸上盖上阴仄仄的影儿,“怪道我,拉着大哥哥您说这些……我晓得了,我日后不会会错意了。只是昭姐姐叫我出去,我既已经答应了,就不能不去。”

就这样?

萧逸宸杵在地心看她,企图看出什么蹊跷。

可是那一双深垂的眸、那敞亮的下巴颏儿,都只有无情无绪的平和。

一个人要是在乎,怎么可能表现得死水一般的了无波澜!

萧逸宸扶住额,手落下的影儿罩在眼底,有一种渺无人烟的荒漠神气。

像隔了很久,他终于开了口,“随你。”

撂下这话,踅过身撂起袍衽就要走,只是不晓得想起什么,那跨出的脚又落回了原地,他也没转头。

沈南宝因而瞧不见他的神情,但能感受到他语气上的凝滞。

他道:“不许和陈方彦出去。”

像是害怕她辩驳般的,脚底抹了油,翣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

方方噤着声的风月这时才扯开了喉咙,嗤嗤道:“好个一碗水端平!不许姐儿同陈大人出去,倒许姐儿出去受那郑二姑娘的气了。”

又哼了一声,“小的瞧主子愈发有了晚娘那官人的模样了!”

她那点小心思,沈南宝哪里看不明白的,遂笑道:“这话你方才怎么不说?偏等着人走了才说,才来显示这么一番忠心。”

风月倒很理直气壮的,“小的这是谨遵姐儿的吩咐,给嘴装好了阀门,再不胡嘴子给姐儿添麻烦啰!”

沈南宝笑,“你这些由头倒是一套套的!”

又点点头,“但你也说得对,他叫我不去我就不去的?”

这么话着,叫绿葵伺候着她梳洗。

那洗脸水放得有些久了,掬在脸上冰沁得一阵刺疼,拿巾栉擦拭干净了,也不擦什么面油,就这么光生生地去了医馆。

宝儿明显见好,不像昨个儿那般一径地叫唤,甚至偶尔还能动一动,朝沈南宝摇摇尾巴。

陈方彦进来时正正瞧见,沈南宝拿指尖点着猧儿的小脑袋,嘴角抿起一点梨涡,像雨点扯裂的清圆水面,不必举动,便是一一风荷举,心湖净涟漪。

他就这样怔怔看着,也不知看了多久,最后是跑腿回来的伙计叫醒了他,“客官您来得正巧,昨儿陪您的小娘子方才到。”

沈南宝听见声儿,转过头看向门外。

日头有些盛,他又站在天光下,这么一眼晃过去只觉得刺眼,沈南宝不由眯觑了眸,“我还以为你早先就来了。”

陈方彦提袍迈进槛儿,“路上耽搁了点事,不然应当比你先来的。”

这话撂下,人已经走到了猧儿跟前,他伸出手指也学着沈南宝的样子逗了逗它。

它却累了般的,趴在篓子里不动作了,只咻咻的喘息。

陈方彦不免打趣,“倒是不待见我得很,方才还那么皮儿呢,我一来就软脚虾似的了。”

调好羊乳的伙计听到这话,笑着道:“哪能呢!您是救了它,您就是它的再生父母,它哪敢不待见您的!它就是方才皮狠了,现下没劲了!”

一壁儿说着,一壁儿拾着箸在羊乳里蘸了蘸,蘸了一丁点贴在宝儿的嘴边。

沈南宝就瞧着宝儿那红通通的舌尖灵巧一翻便把羊乳溜进了嘴里。

伙计见状,又蘸了点喂,一来二去,便求个便利把盛着羊乳的碗放在了它嘴边。

刚把那碗一放,宝儿就颤巍巍的抬起脑袋,把嘴扪进了碗里,咂巴咂巴的吃了起来。

兽医听见动静,划了一眼过来,喉咙里按捺不住的喜悦,“倒是个贪嘴的,才好了丁点就要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