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的一句,突然出现的人,都叫一整船舱吃了一惊,最盛的是沈南宝。

她不明白,明明刚才还在那一头,怎么眨眼就过来了?

她的震惊,萧逸宸悉数看清了,看清了就愈发生气,拳头被他握的咯咯响,嘴唇也被他抿成刻薄的一线,“隔了几天五姑娘就不认识我了么?”

嗬。

真是好大的醋劲。

隔老远沈南宝都能闻到味儿,不过心里却是欢喜,更忍不住地掖了掖嘴,掖住那要上翘的弧度。

还笑!

他都这么生气了。

她还在那里笑。

真是小没心肝的,亏他先前还觉得她好些了,终于体人意了,没想扭过头就和别家的小郎君一起游船了。

她怎么不叫自己游船呢!

这也就罢了,看看方才!不就是垂个帘么?两人都快贴在一起了!

有这么垂帘的么!

萧逸宸气得心里抽抽的,酸酸地哼了声,“五姑娘你别掖着自个儿笑,你说给我听听,让我也咂咂是怎么个好笑的事儿,能叫平日那么寡言苟笑的五姑娘笑得这么春光灿烂的。”

这时宋京杭终于认出来站在隔扇的萧逸宸是谁了,牵了衽立马作揖道:“回殿帅的话,没说什么,就是方才五姑娘替我垂了帘。”

垂个帘就笑得这么见牙不见眼的?

谁信呢。

萧逸宸觉得自己满肠子都跌进了卤缸酿了一遍,所以提拎出来这么酸涩,那从齿缝挤出来的话简直听得人牙关打颤。

“是么?五姑娘?”

沈南宝刚翕了口,隔壁船上突然的一声拨弦,荡来吴侬软语的歌唱。

沈南宝瞬间沉了心。

这个声音,她到死都不会忘。

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她,芸小娘,曾经当着她的面,依偎在陈方彦的怀里哭着说:“老爷,奴奴今个儿只吃了夫人端来的那碗桂花莲子羹。”

桂花莲子羹。

自己那时多么诚心诚意地祝愿她多子啊。

可是那碗桂花莲子羹经了芸小娘的手,就成为自己害她小产的罪证。

沈南宝至今都记得,芸小娘说完这话后,陈方彦看过来的神情。

那轻慢的、刻薄的、狠厉的,甚至是厌恶地,就像高楼垮塌下来,一倾压得她人生无望。

仿佛是中暍了,头昏脑涨得厉害,沈南宝不自禁地掂了掂额,却陡然想起,萧逸宸方才也在那个船上,他是不是看到了芸小娘,是不是也被她婉转的歌喉折服。

他会不会,也不喜欢她了。

心像牵了一线,扯得全身都在密密麻麻的疼,沈南宝忍不住地蜷了手指。

萧逸宸当然注意到了,所有的气性在一霎没了,他猛地走近,高大的身子,头顶几乎抵住船背,立在她身旁,就跟参天大树,能挡住所有的狂风和急雨。

他弯下来,声音温吞,“不想说就不说嘛,我不问就是了,你想笑也就笑罢,你笑起来好看,不是对着我,我也赏心悦目。”

他说得小声,但不妨桉小娘子站得近,所以听了个一清二楚,这没听见还好,一听见,差点跌了趔趄,视线不住地在两人一来一回,跟出鞘的小刀一样,嗖嗖的,飞出刀光剑影。

沈南宝垂着眸,没听见,只管在萧逸宸的温声里摇头,“没,我就是听到琵琶一时有感了。”

她脑子乱成一锅粥,糊里糊涂说出了心声,还没来得及后悔,萧逸宸笃笃地点头,豪气万丈地道:“你喜欢听么?我叫她过来当面给你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