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走得很匆促。下午鼠人告别去上学,回来母亲已不在家了,鼠人自己烧晚饭。

从小时候开始,每当母亲擀面、擀馄饨皮、包圆子,他都会拽一团面来揉揉捏捏,或者帮搓搓小圆子,现在做饭也不至于手足无措。当时是困难时期,又是春三头,重要的问题不是怎样做,而是用什么做,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好在母亲刚走,家里还不至于一无所有,就动手做起来吧。

自从大食堂解散,各家各户又弄起来小灶,鼠人一家也搬回原来的住处。其时,两位姐姐均寄宿读中学,户口是转到学校的,家中仅剩下鼠人母子俩。母亲泥了个小边炉,放上小砂锅,锅浅炉膛小,省草好烧。这也是想急法。那时鼠人和母亲一天只有半斤多米,母亲走,带得少,留多一点给鼠人。鼠人自己也很精打细算,米放在一个断了嘴儿的花茶壶里,他每次都是用秤称,“减着”称米烧粥吃。有一次,他称的时候,发现比上次多了几两,心里很高兴,还认为以前称错了,这多出来的,可以烧顿饭吃了;后来发现,平时,都是把茶壶盖拿掉称的,这次是茶壶盖盖上了,实际没有多出米,只是空欢喜一场。那时烧柴也很困难,甚至比无米下锅更难受。没有米,有柴,冬天烧点水喝喝,也挺暖和,舒服;没有柴草,粥烧不了,热水都喝不上一口,太清冷,太窘迫了。

鼠人早就了解小边炉的原理,看过母亲烧锅。小边炉下面设置一个进风口,炉膛放置了几根炉条,这样烧草烧柴都有利加氧助。助进风通道不能太堵,太堵了就失去进风的作用;也不能掏得太空:掏得太空,进风助是好一些,但烧完火灰都掉到炉条下面去了,不利于焐锅。鼠人将水米下锅,盖好锅盖,一切准备停当才点火。先用易的稻草起火,再用薄一点的柴禾片片加,待都烧旺了,再加厚一点的硬柴。为使烧效果最佳,他差不多都是把火头点在锅脐下面一点悬着烧——柴草还是越省俭越好啊!烧开焐一会就吃了,虽然这时还是半碗汤半碗水的,但只要米熟了,喝完汤水最后把几口米吃了,一顿晚饭也就吃过了。

鼠人的独立生活这样开了头。吃晚饭后点灯、做作业、一个人睡觉,好像印象中都不是问题。当时也还是三间房呢,一个人睡觉也不怕,毕竟早就是“男子汉”了。也有过两个伙伴来陪睡做伴的记忆。但一个睡到半夜竟起来抓了他箱厨瓢里的羊子眼黄豆,被发现,从装得鼓鼓的裤袋里掏出来了,此后也就不再来。另一位是圩上同来同往上学的同学,知道鼠人独自在家生活后,时常来陪睡做伴。两人无话不谈,有时甚至也还带点东西来烧点好吃的吃吃,堪称挚友。但两家相距有一段路,也非天天在一起,仅是有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