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昏昏沉沉睡了多久,呼烈只觉眼皮沉重的抬不起,头痛的似乎要裂开了一样。

努力睁开眼,帐篷中光线很差,只顶上小窗透出些微光,黄泥搭成的灶台火烧的正旺,柴火不断发出噼啪的声音。

一道甜糯的声音在他头顶上传来,“呦,我的战利品醒了。”呼烈艰难转头,看到花无烬正捧着脸望向他,眸中似万千星河闪闪烁烁,几丝墨发落在他鼻尖,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夸张捂嘴,“艾玛,我风寒刚好,莫再传染给我了。”转而笑眯眯的看着他,“你老爹来了,我看他老人家很是担忧你,我们提出的条件他全都答应了,可比你豪爽多了!”

觉得他一直扭着头说话不方便,干脆贴心的盘膝坐到他床边,“其实兵不血刃多好,干嘛非要打的你死我活,那些个士兵也有家人爱人,日后同大宣通商,互惠互利,于双方都有利。”北奇盛产皮毛,牛羊肉,奶制品,彩色宝石,银矿遍地,可惜地理位置注定种不出优质粮食,缺盐,缺糖,终年见不到几次新鲜果蔬。

他瞪她,一开口,嗓子哑的跟鸭子似的,“你读过兵?”

她使劲摇头,“那玩意费眼睛,我都是在话本子里学的,嘿嘿。”认真的想了想,掰着手指给他细算,“你看,大宣多丝绸,茶叶,盐糖自不必说,北奇天价的果蔬,我们那寻常百姓也吃的起,况且我们可以给你们提供织工,手艺人,这么一算,我们比较吃亏。”大气的摆摆手,好像她才是那万人之上的王,“不过交朋友嘛,当然要拿出十分的诚意,你说是不是?”

呼烈嗓子痛的厉害,心中也暗暗吃惊她说出的话,每一句都正中他心坎,若真能如她所说,开辟出一条直通大宣的通商之路,北奇物丰人富,不必流离失所,将来他稳坐王位,况同大宣和了亲,等于多了个强大的同盟,再不担心各部落侵犯,想至此他道,“咳咳,你说了又不算!”

她没开口,帐篷外一道低沉清冷的声音道,“她的意思就是本殿的意思,呼烈将军大可放心,本殿已同您父王签下百年协议,互不侵犯,互通贸易。”说完掀帘进来,他没穿铠甲,简单的绣金丝云纹玄色长袍,外披同色狐毛大氅,墨发用玉冠简单束起,冷峻的面容,毫无瑕疵的五官,“如此可能表我大宣诚意?”

呼烈同他在战场上对峙过无数次,他那出奇的枪法,不要命的打法,次次冲在前锋,他没从他手中讨到过一点便宜,遂微颔首,“我北奇亦愿休战,绝不再犯!”

花无烬捅捅他,正巧捅在他伤口处,他疼的冒出一层冷汗,咬着牙,“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她一巴掌就呼在他头上,“你是我的战利品!呼烈老王说了,我想留你到几时都行!”得意的晃几下脑袋,头发乱的更厉害了。

呼烈“你。。咳,不要脸!”

她凑近他,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脸,他不自觉的朝里躺躺,将被往上使劲拉拉,“你。。你想干嘛?”

她伸手,在他英俊的脸颊上摸一把,“唉,皮肤都有些粗糙了呢。”半支着头,“待你好了,带我去北奇城中瞧瞧可好?”

滑嫩的小手抚在脸上的感觉,就像春日飞花拂在面上一样,轻轻柔柔,带着丝丝香气。

太子上前将她一把从床上扯下来,“本殿同呼烈小王谈些正事,你先出去!”语气寒凉,又带着嗔怒。

她看也不看太子一眼,轻轻拍拍呼烈的脸,“小美人儿,快些好起来。”背着手,一蹦一跳的出了营帐。

太子长长吁出口气,平复了心情方才开口道,“本殿已征得皇上同意,想从洽合中间修一条直通大宣的路,那里风沙少,可长年无雨,不宜住人,你觉得可合适?”

呼烈转着手上银戒,好半晌才道,“殿下想的周到,而且那处也无狼群出没,不过沿途是不是还需建驿站,这是个大问题,中间总得需住宿,马匹或骆驼也要饮水吃草料。”

太子温和一笑,“这些工部官员已经考虑到了,驿站会陆续建起来,草料方面呼烈老王说由北奇运送,水源问题我们也会解决。”顿了顿又接着道,“本殿希望日后再无和亲之事,绮萝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呼烈一怔,旋即笑起来,“好,就依殿下,争天下是男人之间的事,本来也不该以牺牲女子幸福为前提,如此我再无任何顾虑。”

忽然想起什么,急急唤住朝外走的太子,“那将我打败的姑娘到底是谁?”

太子伫足,唇边勾起抹浅笑,“本殿的心上人!可惜还未得她芳心。”

呼烈捂着伤口爽朗大笑,“那我可以同殿下公平竞争了!”

太子意味不明的看他一眼,点头,“好,只怕到时你比本殿的下场还要惨些。”

不待呼烈消化这话的意思,太子已经迈步出去了,他的身影高大,但看起来却很是寂寥落寞。

许多年之后,呼烈哈莱想起今日对话,才明白当时太子说那番话的无奈,挑灯回看,红尘辗转,你眉眼如初,我却终是路人,纵然相思入骨,奈何情深缘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