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寺中花无烬正半侧在房顶,冬日的暖阳和煦,洒在身上温柔舒适,幽幽梵音悲悯众生,她听的昏昏欲睡。

在她看来,站她身边的两人就是不速之客,遂紧闭双眸,并不予理会。

温言有些尴尬,又有些心虚,低低开口,“阿烬,我。。。”

她轻摆手,“去你该去的地方,日后就不必再相见了。”

有些事并不是道歉就可原谅的,若是那日怜生失了清白,以他冷清孤傲的性子必死无疑,那么他便得重新投胎,从头开始,渡劫的这十几载全部不作数。

昨夜当今圣上殡天,举国哀丧,寺中也挂起了白幡,与夜里落雪连成白茫茫一片,微风起,吹起苍茫银白。

沉星负手,衣摆随风轻动,身上传来浅浅梨香,花无烬皱眉,对这味道很是反感。

“这事本君做的属实过了些,可为了心爱之人,纵使不择手段,我亦无悔。”他低沉磁性的嗓音让花无烬感觉胃中不适。

她干呕几声,唇边带着几不可察的讥笑,“你让我觉得恶心,况我不想在这清静之地动手。”

话音落,风渐大,沉星半眯起眼,瞧着被卷起的沙石落叶一股脑朝他扑面而来,挥袖抵挡,却毫无防备的被花无烬狠狠一脚踹在腿弯,直直摔下房顶。

她半撑着头,慵懒的似在晒太阳的猫,淡淡吐出一字,“滚!”

怜生自远处慢慢走近,经过沉星时只是高抬腿,缓缓从他身上迈过,抬头,浅浅一笑,“阿烬,下来。”

她闻声,跃到他身边,半歪头,“可是要用饭了?”

他轻摇头,“早饭才刚过,可是又饿了?”

因为她的缘故,郝然觉得自己比在皇宫还要辛苦,从早到晚就出不了寺庙这小小厨房,可昨夜听说皇上殡天,有几处竟莫名起了大火,其中就包括御膳房,他后怕的坐在灶边,感觉自己是捡了条命。

她盈盈一笑,阳光照在她绝美的脸上,“嗯。”

转向有些狼狈的沉星道,“我从不信这世上有无妄之灾,无端害了那么多无辜性命是为何?”什么狗屁先皇福泽深厚,上天垂怜,故选先皇旧部殉葬云云,传的神乎其神,骗骗百姓可以,她一个字也不信,昨夜大火中丧生的全是丹阳军中之人。

沉星面色冷峻,不在意的道,“他们本也是该死之人,不过是我为他们多续了几年。”郝然正好走过来,听到此话,惊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厨子,修仙飞升的事只当坊间故事听听罢了,如今亲耳所闻,无异于晴天响雷。

“哦,如此他们还要感念您的大恩大德。”她低低笑出了声,“死都死了,还担心这江山异主,实在可笑。”

沉星目光陡然一沉,“你是何意思?”

她耸耸肩,“兰妃无强大家世背景,性子温良绵软,其子养在别宫,饱读治国之策,如今丹阳军皆听他号令,您可当真下的一手好棋。”

堂堂天界仙君,原本渡劫之后就该忘却尘事,可他终是入戏太深,放不下这江山,生怕韩相反了,又惧他们的势力,调丹阳军中亲信入了宫中各处,成为他的暗棋。而韩诗莫说生下这一胎,恐命不久矣,太子体内亦被下了慢性毒,他怕暗棋中有人将他的计谋全盘道出,故以公谋私,引天雷灭口,除郝然外,一个不留。

沉星看向墙边呆坐的郝然,眉头紧拧,“你为何在此?”眸中杀意明显。

花无烬把玩着手里怜生送的佛珠,声音舒缓平静,“你敢动他试试!我倒不介意让你灰飞烟灭。”

郝然从最初的惊诧到不可置信,直至现在的愤怒不甘,“您只说太子体弱,交给我们的药粉皆是上好药材所研磨,太子嫌药苦不肯喝,才要加入膳食中,原来。。。虎毒不食子啊!”

应愤怒一张脸涨的通红,老泪纵横,难怪这丫头不许他离开寺中半步,还将他全家安置在离寺不远的小院,他还以为是怕他逃了,原来是为护他周全,一时间百感交集,语不成调。

她脸上洋溢出灿烂的笑容,“我喜欢吃郝大叔做的菜,所以他不能死。”

郝然闻言哭笑不得,心中不安渐渐被安抚,站起身拍拍身上的雪,“不是一直吵着要吃梅花饼,你大婶今日摘了好些,我现在去准备。”方才应后怕微微颤抖的声音已然平静无波,别有深意的看了沉星一眼,“我老郝以前瞎了眼。”说完就走,背影坚定。

温言欲打圆场,“阿烬,仙君也是为天下百姓计,莫太怨怪于他。”

“啪——”一切清脆响亮的耳光落在他脸上,五个指痕清晰可见。

“为虎作伥,弃人命如草芥,日后不许踏足我无念山半步。”丹阳军共调入宫中一百七十一人,除郝然外,全部葬身火海,而他们是父母的儿子,妻子的丈夫,孩子的阿爹!她同丹阳军相处过几月,尚且痛心,更莫论他们的家人,回京不过月余,才刚团聚,便阴阳两隔。

“人心的贪婪欲望真是可怕的东西,毁天灭地,泯灭良知。”泪从她眼中大颗大颗滑落,凡间十几载,旁观了冷暖算计,见惯了恶毒阴私,苦苦挣扎的都是那些良善正直的人。

温言无言以对,羞愧难当,“阿烬,救命之恩不可忘,对不起。”

她指着温言,一字一顿,“从今日起你只是温言,莫污了苍问的名字,也莫再出现在我眼前,我怕会忍不住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