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禁似乎故意在放慢速度,等着糜旸消化理解完他所说的话后,他才接着说道, “其次,吕蒙若想暗作坑道破坏城墙,或袭入城内,也必须在护城河外开挖。” “但现今公安城外的护城河宽广,吕蒙要想顺利贯穿护城河,就务必先将护城河水排尽。 这是大大费力之举。 就算吕蒙将护城河中的水排尽,主簿你且看,” 于禁说着便拉着糜旸,来到他刚才所观察的那处一起蹲下, 在两人齐齐蹲下后,于禁手指他刚才用长矛刺出的几个坑洞说道, “要想顺利挖掘坑道,土地就务必不能太坚。” “吾刚才环视一圈公安城四周,见不仅这处,其余几处护城河外的土地质地也甚为坚硬,根本就不利于大军挖掘坑道, 纵算吕蒙不死心,非要挖掘坑道,其耗费人力之巨将不可估量, 到时候,待其掘道至城下,吾恐前将军之援军也已到矣。” 听完于禁这么说之后,糜旸才终于完全明白了, 怪不得刚刚于禁会做出那些反常的举动,原来不是癔症了。 他是在用自己多年的经验,在排查着公安城外的一切隐患。 五子良将之一,果然还是有能力的。 在说完一切后,于禁最后感慨道, “孔明公真乃大才。 想必他营造公安新城之时,就已经料到了公安有朝一日会被敌军所困。 故而他在营造公安新城时,对每处护城河的布局都考虑的无微不至。 他的这些布局,直接断绝了来日吕蒙,将会采取的两个有效攻城手段, 有此处护城河在,吕蒙接下来要想再攻城,就只能强攻,再也无法取巧!” 于禁与诸葛亮虽各为其主,但这时代的人都信奉能者为尊的道理。 只要你有能力,哪怕你是敌人,我也敬重你。 但于禁不知道的是,诸葛亮最厉害的还不在此, 公安城可以称得上当世坚城,而要想营造这样一个新城,耗费的国力是不可估量的。 但是在诸葛亮的理政之下,荆州百姓不仅没有因此生活困苦,反而后来又参与了营造江陵新城, 更甚至,关羽今年北伐的所需的庞大军资物资,都是当初诸葛亮主政荆州时留下来的, 一人之政,养护一州十数年之久, 卧龙之才,可见一斑。 身为这样人的弟子,真是糜旸的荣幸。 但今日糜旸又有了半个老师,糜旸看向于禁,对其一拜谢道, “愚拜谢则公今日教导之恩。” 糜旸致谢的姿态令于禁轻笑了一声, 糜旸不是不知轻重之人, 虽说他往日对于禁的态度绝对算不上好, 他心中也颇为排斥于禁那权谋至上的观念, 但糜旸恩怨分明, 于禁是答应过他,会协助他守卫公安。 但今日于禁不仅为其排查公安城外的隐患,还教其护城河对守城的重要性, 教其如何预防敌军借助地势攻城, 这是明明白白的教导。 他本可以不用如此。 面对糜旸的致谢,于禁用意味不明的语气问道, “吾本性如何,主簿知晓。” “足下就不惧吾今日教你,乃是别有所图吗?” 糜旸微微一笑答道, “论迹不论心,则公今日教愚是事实,其余愚不会纠结太多。” 糜旸的态度十分真诚,于禁闻言后,不再言语,他眼眸低垂,心中貌似有些触动。 随后他主动侧开身子,避开了糜旸的致谢之举, “老夫是降将,名声已经臭不可闻,当不得你这一谢。” 于禁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颇为低沉。 对于于禁此举,糜旸也不阻拦,他只做好他该做的就好。 糜旸再问于禁道, “则公,按你今日所说,吕蒙来日只能强攻公安,那愚身上的压力,是不是就会减轻很多?” 于禁听后摇头道,他回想起了他一生中所经历的那些大小战役,语气沉重地回答道, “攻城之战,最是惨烈。” “若当吕蒙知道一切取巧之法都不得行之后,那他将会不顾一切强攻, 十万大军,四面围城, 人若虫蚁一般附城而上, 到那时, 一切就看主簿的手段了。” 于禁的脸上满是沉重之色,看的糜旸心中一紧,他问于禁道, “则公,可还有计略,可助我?” 于禁想了想答道, “吕蒙远来,虽其粮草充足,然西军救援将至,其势不能久。 校尉若以步骑出屯于外,主簿将余众闭守于内。 吕蒙向校尉,主簿引兵而攻其背; 若但攻城,则校尉救于外,引为臂助。 不过三月,西军援至,击之,可破也。” 于禁的献计令糜旸沉思良久, 于禁复又言道, “纵使不以外援为犄角之势,因外援在外游离,吕蒙顾忌,将不能尽全力。” “况城中人见外有汉之旗帜,士气将不致断绝。” 于禁的两个计策都是建议糜旸分兵,初听之下于禁这两个计策有可取之处,但最后糜旸还是否决了。 “城中可用之兵不过六千,公安城广,六千兵分守四门已不足,遑论再分兵外出?” 糜旸深知于禁建议虽好,但有个致命的弊端, 那就是如今公安城中,没有多余的机动兵力呀。 于禁自然也知这点。 但献策是他的事,兵力不足导致这个计策无法施展,那就不是他该考虑的事了。 但令于禁没想到的是,糜旸没有因为无法分兵而沮丧,他手掌开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 最后似乎被糜旸想到什么了,他以拳击掌, 激动的对于禁言道, “既然城中兵力不足,那我何不招兵?” 于禁一开始还以为糜旸想出什么妙策了呢,没想到竟是招兵一举,他心中暗自摇头。 新募之兵,未经战阵,有何用处。 于禁正要开口劝糜旸,却见糜旸这时起身在他身遭左右踱步, “早该想到此处的。” “有如此强大外援,何不召之?” “可是如今城内善辩之人唯我, 又该派遣何人为使呢?” 糜旸一会懊恼,一会沉思,他的这幅状态,令于禁不明所以。 就在糜旸在思考谁人为使时,却见这时城内有人来报, 来人在来到糜旸身前后,立刻下马对其一拜, “主簿,城内来了一人,自称是主簿好友,现正在城中等着主簿接见。” 糜旸正在思索间被人打断,他心中颇有不悦,不耐烦地问来人道, “吾之好友,哪位?” 来人回禀道,“那人自报姓名为王洪” 听到来城中的好友是王洪,糜旸大喜,他还不等来人汇报完,就激动地说道, “吾使来也。” 在糜旸费劲心思,一点点加强公安的实力时,这时在北方的襄樊之地, 一场大战即将展开, 大战的双方,一方是威震华夏的名将关羽,一方是被魏王誉为“当世周亚夫”的名将徐晃, 而这两人的大战, 也即将引爆如今已经成为火药桶的襄樊大地! 大风起兮云飞扬, 天下大势将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