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糜旸为表诚意,亲自将两位使者送出大营外。糜旸的举动正好被前来找他汇报军情的黄权看见。在看见眼前的一幕后,黄权没有马上叫住糜旸,而是静静看着两位使者离去。当使者的身影已经完全看不见后,黄权方才来到糜旸身后,呼唤了他一声:“大将军。”听到黄权的声音,糜旸收回注目长安城的目光,他转身看向了身后的黄权问道:“有何事?”面对糜旸的询问,黄权答道:“骠骑将军遣人汇报,说是已经发现敌军的前锋踪迹。”黄权的禀报让糜旸的思绪又飘到了百里之外的一处地方。那处地方名为潼关。潼关对于当世来说,其实是个新鲜的关隘名字。因为这处关隘是在数十年前由曹操主持修筑的。相比于在世间享有大名数百年的函谷关,潼关的名气并不大。至今为止,它也只在当年的关中大战中稍微展现过一次它的雄伟。但来自后世的糜旸却知道,论险要程度,潼关绝对在函谷关之上。因为纵观前后世史,函谷关有在严守的情况下失守的例子,但潼关却几乎没有。自三国之后,潼关就一直是关中大地上最重要的一道关隘。糜旸派马超去阻击许褚,绝不仅仅是为了要围点打援,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拿下潼关。潼关一旦落入汉军手中,那么洛阳在汉军面前,就只有一道年久失修的函谷关守护。拿下潼关对将来的汉军东出来说,有着重要的助力作用。只是马超能完成自己交给他的任务吗?对于这一点糜旸心里也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公衡以为骠骑将军能顺利击败敌人援军吗?”糜旸的突然询问让黄权一愣。可很显然对于这个问题,黄权在心里早有思考过。所以一愣过后黄权很快答道:“骠骑将军率领的大多是我军精骑,行动迅速且不易为敌人察觉。在有心算无心之下,加之关中平原地势有利于我军骑军,想来骠骑将军击溃敌人援军并不难。”黄权的回答让糜旸点了点头。“那骠骑将军是否能再拿下潼关呢?”若说糜旸的第一个疑问,让黄权不至于显露迟疑的话,对于糜旸眼下的这个问题,黄权则明显的流露出了迟疑。这也不怪黄权智迟。任何智谋都需要一定的情报为基础。而以当下的实际情况来说,大汉的臣子中除去糜旸之外,没几个对潼关的险峻程度有着足够的了解。大部分大汉臣子甚至包括刘备,他们都将自己的目光全部注视在长安上,丝毫意识不到眼下乃是汉军拿下潼关的最佳时机。黄权的迟疑被糜旸察觉到。意识到黄权回答不上来,糜旸轻笑了一声道:“命姜维、张嶷率军两万前往与骠骑将军汇合。告诉他们二人,务必要协助骠骑将军拿下潼关。”糜旸的这道命令让黄权有些不解。斟酌了言语后,黄权出言劝道:“长安乃是天下坚城,纵使因大将军之计,可让长安的敌军产生内讧。然此内讧不一定能助我军一举夺下长安城。臣以为为万安计,大将军何不等我军拿下长安后再分兵袭取潼关呢?”在黄权看来,眼下的战局明显是汉军占优不错。但长安城坚池厚冠于天下,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也许长安城内的敌军人数不多,但长安城内的百姓可是有数十万。难免曹彰来日不会动员城内的百姓一同守城。考虑到这种情况,近十万汉军攻打长安城都尚嫌不足,更何况还要继续分兵削弱己方兵力呢。黄权既是规劝,也是不解。但面对黄权的规劝,糜旸的态度却很坚定。“按孤做的就好。”说完这句话后,糜旸又出言说道:“让魏延率军准备好。长安内乱,快则今日,慢则两日可能就会发生。敌人内乱,我军若不趁势攫取一些果实怎么可以呢?”吩咐好这件事后,糜旸便负手离开了黄权的身前。在糜旸离开后,黄权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黄权的叹气被身旁的还是少年的黄崇所注意到。黄崇是黄权的长子,今年年初黄权从成都随刘备亲征时,为了好好培养他的长子,他特地将黄崇带在了身边。而在当世将至亲的人带在身边亲自调教,乃是一件很普遍的事。因此方才糜旸看到黄权身后的黄崇时,并未下令让黄崇退下。相反的他对黄权的这个儿子,还怪有好感的呢。黄崇见黄权叹息,他不免关心地问道:“父亲可是因大将军不听劝谏而苦恼?”黄崇因年纪尚小,语气中还带着一些少年人特有的稚嫩。而黄权也是没想到,一向循规蹈矩的黄崇会突然在这时发言。黄权意外地看向黄崇问道:“你觉得大将军方才的命令是否有不妥之处呢?”面对父亲的询问,黄崇果断摇了摇头。他年纪尚轻,涉事也不多,怎敢妄评糜旸的命令。可在摇头后,黄崇却对着黄权一拜言道:“孩儿不懂世事,不知大将军为何如此在意潼关。但孩儿见过许多世事,孩儿知道自建安以来,大将军的决断都无出错过。”说这番话时,黄崇的脸上浮现起对糜旸浓厚的崇拜之色。莫说黄崇,他这一辈的人,都对糜旸有种近乎狂热的崇拜。听到黄崇的话后,黄权不由得大笑起来。他不是在笑黄崇,他是在笑自己。笑自己有时候竟还没一个少年郎看的明白。“为父有时候真的觉得,是大将军在以一己之力,将今汉推到了如今的高度。”“你年岁也不小了,这次就随姜校尉一同出征吧。”说完这句话后,黄权摇头晃脑般带着黄崇离开了。拿下潼关后,下一步是不是就是洛阳了呢?咱的这位大将军,心可真大呀!两位使者由于心中的惊愕,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长安城内。回到长安城内后,两位使者几乎是一路疾跑的来到曹彰身前。在看到曹彰的第一眼,那位曹彰的心腹就心急的惊呼道:“殿下,张郃果真是糜旸的奸细!”一听到这句话,曹彰惊的立刻从座上起身。他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心腹的身前,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急切地问道:“何有此论断!”曹彰的急切,让心腹也顾不上思考,他连忙就将他探查到的惊天消息说了出来。“张郃向糜旸通风报信,糜旸已然得知虎卫将军正率军来援!他派出马超前去阻击虎卫将军了呀!”当听到这个消息后,曹彰差点没两眼一黑晕了过去。他为何要接受张郃的诈降计,为的不就是拖延时间等许褚率军到来吗?可以说眼下许褚的援军,就是长安的一根救命稻草。但现在!这根救命稻草在张郃的告密下,眼见着就要被糜旸生生折断。尽管当下还未有许褚战败的情报传来,可糜旸用兵向来狠辣且最善设伏。在曹彰看来,许褚的援军已然是凶多吉少了。一想到这点,曹彰心中就浮现了五内俱焚的感觉。痛苦,愤怒交杂的情感火焰,正不断将曹彰的理智吞没。怪不得,怪不得!在得知这个惊人真相,或者说是惊人噩耗之后,有些事在曹彰的脑中渐渐串联成了一条线。怪不得街亭之战时,糜旸能派姜维那么顺利的绕到略阳县内。怪不得在略阳之变发生后,第一时间抓到逃兵的会是张郃。又怪不得张郃会突然提出诈降计,他原来想诈的不是糜旸,而是自己呀!一旦自己真的轻信糜旸了,那么自己一定会想方设法派人发出讯息给许褚,让他抓住这难得的时间尽快进军。这样一来,汉军不就可以以逸待劳了吗?其实以上三个怪不得,原先在曹彰的心中就以疑虑的形式存在着。一般情况下,若没有大的诱因这三个疑虑不会转化为痛恨的情绪。但一旦那种诱因出现,那么原先就存在的那三个疑虑反而就会成为佐证那诱因成为事实的铁证。人心诡谲,正是如此。觉得自己“想通”一切的曹彰,心中又如何会不恨,又如何会不恼!曹彰的气的直接抽出腰间的长剑,想要立即去往张郃的身前,亲自砍下他的头颅。但他的动作却被一旁的夏侯楙所阻止。在得知张郃的确就是奸细后,夏侯楙心中的心情与曹彰并无二般。可相比于曹彰,他的性格更加沉稳一些。“张郃在关中多年,长安城内有不少他的心腹。纵使子想杀他泄愤,也得仔细谋划。若贸然行事,一旦引起张郃的反扑,长安城势必陷入内乱之中!”夏侯楙冷静的话语,为暴躁的曹彰浇上了一盆冷水。是呀,他怎么将这点给忘了。稍微冷静下来的曹彰看向夏侯楙问道:“你可有何良计?”在曹彰的询问之下,夏侯楙说出了他的看法:“不如可以今晚设宴的名义将张郃召来,然后我们在宴席上埋伏刀斧手将他斩杀之。张郃一死,那些党附他的人自然就不足为患了。”听完夏侯楙的计策后曹彰缓缓点头:“好,那便按照你说的去办。”说完这句话后,曹彰一方面让人去安排刀斧手,另一方面则是派人为信使到张郃的府上去邀请他。为了不让张郃看出端倪,曹彰派出的信使并不知道曹彰的真正目的。而在信使一脸如常的来到张郃府上后,他很快就见到了张郃。尽管张郃被监视在府内,但正如夏侯楙所说,张郃在关中统兵多年,长安城内他的耳目是不少的。甚至负责监视张郃军士中,也有着一些张郃的旧部。在多年的影响力下,张郃没有耗费多少功夫,就得知了那两位使者从城外返回的事。得知这件事后,张郃心中充满了忐忑。尽管他自问自己对大魏的忠心,天地日月可鉴。只是天地日月知道,不代表曹彰知道。在心中的忐忑之下,张郃见到了曹彰派来的信使。可让张郃没想到的是,当见到曹彰派来的信使后,他得到的竟然是一个饮宴的邀请。从表面上看,曹彰设此宴席应该是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好向他赔礼道歉的。但张郃可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张郃在送别曹彰派来的信使后,心中怀着几分疑惑的他,立即派出心腹外出打探情况。而打探来的情况,让张郃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府外监视他的人马并未退去。甚至他的大营,也被曹彰派人暗中接管了起来。或许曹彰身为主将,派人接管张郃的大营乃是一件名正言顺的事。若在平时张郃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现在的情势能与往常相比吗?见惯了太多血腥杀戮的张郃,根据以上的两点情报,心中很快就得出了一个令他胆战心惊的推断。设宴向他赔礼是假,要在宴席上对他不利,很可能是真的!意识到这一点的张郃,急的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是有提前做出一些准备,但要想真正走出那一步,对张郃来说还是很难的。因为一旦走出那一步,那很多事就再无回旋余地了。可就在张郃犹疑的时候,他一旁的长子张雄早已经急的不得了。张雄劝谏张郃道:“今之事势,危在旦夕,如人骑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