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个雨天。

秋桐院外,阴雨连绵。

青雀打了帘子进来,拍拍肩上沾着的雨,面上犹带着不可思议。

红玉朝里去了一眼,手比了比唇:“大娘子还在睡呢,你这脸色…怎么了?”

“听说昨晚夫人和国公爷大吵一架,将国公爷赶去房睡了,你不知道,”青雀压低了声,“国公爷把咱大娘子留下了。”

“留下了?”

红玉面上露出错愕。

青雀点了头:“对,不走了。”

两人面上都有些踌躇。

原打算着,姜大娘子要走,她们各自寻了路子离开,总不能也跟着去那清冷的寺庙过活,可眼下大娘子她不走了,她们之前的打算也就落空了。

红玉轻声道:“那便伺候着。”

青雀不服气:“反正我已经寻了我老子娘,原打量着姜娘子这是个好去处,可谁知她这脾性,去四郎君房里养猪都比这强。”

红玉摇头:“我看如今姜娘子似也变了些…”

“变,哪里变?你是没见她昨天抱二郎君大腿那样…”青雀嘟囔着,事涉二郎君,到底不敢多说,看看更漏,已经到卯时,看还没动静的里间,“要不去催催大娘子?昨日,她不还说让我等喊她,说是要去给夫人请安?”

红玉看看外面的雨:“再等等吧。”

姜瑶却已经醒了。

她听了会婢女们的低声小话,又翻身望了下窗外,窗外天还未亮,阴雨将整个国公府压得很低。

姜瑶忍不住叹气。

古时候的人,真是起得…比鸡还早啊。

不过想到今日要给国公夫人请安,便还是起了身。

外间红玉听到动静,忙掀了帘进去,就见一着月白中衣、身段窈窕的小娘子趿拉了一双绣鞋起身,经过一夜休整,面上神色好了许多,只额上的红印子宛若一枚红钿,衬得那眉眼格外湛然。

她面上带起笑:“大娘子你醒了?”

“昨日休息得可好?”

姜瑶没说好。

梦到那晦气的一幕,实在说不出好,可后来也睡得不错,一夜风雨伴眠,她也奇怪,到了这儿,反倒比她前世那柔软的床垫香。

青雀闭上那叽叽喳喳的嘴,忙不迭拿了铜罐给大娘子倒水,漱口净面,这般一番完了,姜瑶照照镜子。

镜中人今日气色倒是好了很多,只额头那点红印子没褪。

她也没用妆粉——

边想着,回头得找个高明的大夫,研究出不含铅的、养肤些的妆粉,一边将黛笔细心地描了眉。

姜瑶两世都爱美,有一手极好的化妆手法,便是用古代的妆笔,也能画出漂亮的眉形。

原主有一双水涟涟的桃花眼,扇形的眼皮微微上挑,姜瑶又用笔那那弧度往下拉了些。

这般,便压了眉眼间要飞出的妖娆气,而多了几分良家——

毕竟,是要去见长辈。

最后,便这么素淡地出了门,衣裙也是一色的素粉,只在裙角处有一圈展开的丁香紫小花儿,由着红玉,撑了一把竹伞,在国公府内走。

国公府是真大。

斗拱飞檐,雕梁画栋,行一路,看一路,姜瑶只觉,古今中外,富贵人的享受都是一样的。

姜瑶走了约莫一刻钟,才走到正院。

据说这院落原来是长公主府的正院满春堂,当年建国之初,圣人特赐下相邻宅邸两座,后干脆将那接壤的墙壁拆了,两家并作一处。

而梁国公常年在外镇守,夫人便常年居于满春堂,后天长日久的,这满春堂,也就成了国公府的正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