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下去吧。”

说完这句,之后,王清玄便不开口了。

整个室内,安静得只有炭盆着时的“哔啵”声。

婢女站她身后,拿了块松江白绫棉做的巾帕,小心替她擦那湿发。

娘子自被救上来后,就一直这样。

不论是换衣裳,还是旁的,都半点激不起她的兴致。

婢女知道,她是不痛快。

换她她也不痛快。

下了这许多决心、花了这许多功夫,那心仪的郎君明明就在眼前,却偏偏能生生看着自己掉下去,半点没搭救。

换谁,谁能不心凉?

婢女现下还记得,有一回中秋,娘子多喝了点儿酒,那素来清冷的人,说起那人时脸上泛起的红晕、还有那亮晶晶的眼睛。

她说:“我欢喜的人啊,是天底下最大的英雄,最好的人。他会在危难之时救我!”

娘子未指名道姓。

可她身边的哪人不知道,她说的是谁?

那人啊,莫说是娘子,也是整个长安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年少成名,高不可攀。

可婢女素来觉得,这满长安,唯有自家娘子配得他。

娘子清柔雅静,才华横溢,既写得一手好诗,还能弹得好曲,更有琅琊王氏这等既清且贵的家世,天底下何人配不得?

偏那人……

婢女忍不住又想起,方才自明月楼上,遥遥望去的那一幕。

那郎君半蹲下去,将那满长安都声名狼藉的小娘子搂入怀中,柔靡的红,与那清贵不可近的白交织在一起,便仿佛是话本里常道的、才子佳人的场景。

他甚至还细心地用大氅整个掩住了人…

婢女叹一口气。

王清玄却还未回过神来。

她脑中只有掉下水时、那人轻轻抖开她手的一幕。

那一幕反复回放,令她心志煎熬,仿佛自小而生的信念塌了。

怎会如此。

怎会如此。

她想,他怎会如此…

门口有人进来。

王清玄看了一眼,泪水便落下来。

如同这世上最最委屈之人。

她道:“二哥…”

……

姜瑶靠着车壁,大约是失血过多,亦或是冷。

她又昏昏沉沉的了。

马车内点了炭盆。

但炭盆也不够热,烘不热她。

她伸着手臂,由楚昭给她上药。

也不知这楚昭是不是上药不熟练,这许久了,也才涂了她一个手臂。

另只手臂还血渍呼啦着。

在马车经过一处颠簸时,他用力了点,姜瑶忍不住“嘶”一声,泪眼汪汪地道:“阿昭哥哥…”

阿昭哥哥…他眉头紧锁,过了会,似忍不了,朝门外唤了声:“那个谁…进来,替你家娘子上药!”

姜瑶便笑。

楚昭看她一眼:“笑什么?”

“我还以为阿昭哥哥你什么都擅长呢。”姜瑶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