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得知此鞘的确切来源,是在宫宴之后。”

谢馥不是会留祸端在身边的人,只是曾回想法源寺的种种事端,觉得颇为蹊跷。

而这一柄银鞘,若是要查,说难,可做起来也简单。

毕竟,谢馥待在高拱的身边。

她知道自己现在正踩在悬崖的边缘,一不小心就会被这一位太子殿下忌惮,所以她需要格外小心。

谢馥恭敬地前倾了身体:“银鞘之事,除了臣女的心腹二人,再无第三人得知。臣女的确知道今日会与太子殿下相遇,可不曾想到是冯公公先来刺探此事。”

“刺探?”冯保两手交在身前,似笑非笑道,“看来是咱家的本事还不够,竟然被谢二姑娘察觉了。”

“无关紧要。”朱翊钧打断他,继续看向谢馥,“你很聪明,不过在今日之前,我并不知道京中有这么聪明的一位贵女。”

“……”

缓缓地抬头,谢馥不确定朱翊钧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翊钧笑出声来。

谢馥沉默了片刻,对朱翊钧这般的笑声极为不解。

“请恕臣女冒昧,不知太子殿下因何发笑?”

“本宫不过想到一些有趣的事。”朱翊钧朝着谢馥伸出手去,“张离珠跟你作对,真是可怜。”

能看到两位辅政大臣家的小姐斗起来,也挺有意思的美人攻略。

伸出来的那一只手掌,白皙,干净,又高贵。

衣襟上的蟠龙纹昭示着对方不一样的身份。

一点一滴的不一样。

谢馥迟疑,而后伸手入袖中,很快取出了一方蓝帕,而后递出。

朱翊钧就要伸手接过——

“太子殿下。”

冯保忽然伸手阻拦,对着谢馥一笑。

“还是臣来吧。”

谢馥伸着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冯保已经伸手将那一方包着东西的手帕取了出来,而后牵着四角,将之打开。

一柄精致的银鞘,就静静躺在冯保手心上。

仔细检查一番,并且用手碰了碰,冯保才将银鞘呈给朱翊钧:“小心为上,太子殿下。”

朱翊钧这才接过银鞘,冯保手里留下那一方蓝色的锦帕,退后了一步。

谢馥注视着他,不无嘲讽道:“刺探之时,还未见冯公公如此小心。”

“杀人放火须胆大,长命百岁便要学着当一只老鼠。”

冯保毫不介意谢馥的讽刺。

“谢二姑娘,你别忘了,我们有一枚铜板之交,也有一枚铜板之仇。今日你于太子殿下有用,他日可就不一定了。”

过河拆桥的事情他常做,更何况谢馥也不算是桥。

谢馥终于不说话了。

一枚铜板的事情是她的死穴。

谁都知道冯保记仇,并且与高拱不和,今日之事也许是个转机也不一定,即便不是转机,也不会令二者的关系变坏。

她不喜欢把好事变成坏事,所以谢馥低头了。

朱翊钧手指抚摸着银鞘,唇角一勾:“现在是本宫欠你一个人情。”

当日朱翊钧是被刺杀,是谢馥在关键时刻帮忙,虽然也有自保之意,可若无谢馥,谁知道他会遇到什么?

如今有银鞘之事,朱翊钧觉得这一位谢二姑娘的脑子比寻常人好使很多。

所以,这一个人情他不介意留下。

也不介意,留给高拱最疼爱的外孙女。

这一次,是真正的受宠若惊了。

或者说还有隐隐的担忧。

谢馥跟朱翊钧不熟,不管说什么,都透着一种拘谨。在这里,她与冯保反而更熟一些。

所以,这一刻,谢馥下意识地看向了冯保。

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此刻镇定自若,正把浅蓝色的锦帕放入自己袖中。

在发现自己被注视之后,他若无其事抬起头来:“太子恩典,你还不谢恩?”

谢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