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少帝,你当真……要与我为敌吗?”

沈凡的声音不喜不怒,却是响彻在苍穹之下,无论是太古仙山的门人弟子,或是以神识窥探的灵界修者,都将他的话音听得清清楚楚。

而愈是清楚,就愈是心惊。

——太古仙门之外的修者可能还不清楚男人的身份,然而此时站在仙山的山门之内,上到真传下至外门弟子,无一不觉得道心微颤:那可是曾被他们整个门派奉为大师兄的门派首席弟子,当年哭风崖三百清寒鞭,那人曾一言不发地折服所有执法弟子。

而如今,他们的小师祖却说那人的真实身份是魔界少帝?

然而此时,与弟子们的考虑截然不同,无论是青云子等人,或是山门之下的魔界修者,此时的注意力都被沈凡话语里的一个地方吸引去了——

“与我为敌”。

灵界第一修仙门派太古仙门的小师祖,面对魔界大军压境的危急情况,脱口而出的却是将自己凌驾于整个仙门之上,难免让人揣测深意。

就连魔界的军士都不明所以地看向了他们那个高高在上的少帝。

便在这时,那男人开口,声线清冷无澜——

“怀瑾无意与师尊为敌。”

此言一落,灵界哗然。

一时诸般的猜忌在整个灵界的所有角落里升起,通过隐匿在空气中的无数神识,两人的交流飞快地传遍了灵界的每一寸土地。

沈凡却已经顾不得那些,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腾空于山门之外的这个男人有多么恐怖的实力,也比任何人都了解若是他失去了理智,太古仙门一朝倾覆恐怕也在那人一念之间。

如今旁人以为他从容淡定,只有沈凡自己知道,他有多忌惮眼前这个男人会丧失理智冒着曼陀罗反噬身死的危险覆灭太古。

想到这里,沈凡只能压抑着胸膛里百般翻涌的情绪,放缓语气平视那人:“你若无意,为何要兵临太古呢?你可考虑过此战之后,无论结果如何,我该如何自处山门之内灵界之中?”

“何须考虑呢?”

怀瑾却是望着沈凡,缓缓扬起了唇角,随之升腾暴起的便是他周身的魔焰滔滔,几乎刹那之间,整片天际都黯淡下来。

无尽的黑云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怒吼咆哮的闪电雷光在黑厚的云层中滚滚欲出,像是要将整座太古仙山吞噬。

在沈凡沉下去脸色的时候,所有人听得那男人的声音改过九霄之上的云雷滚滚,清晰而震撼的低沉声音像是在每个人的耳旁低语——

“怀瑾愿替师尊分忧解难——今日一战之后,太古仙门就将不复存在,师尊也不必再烦心。”

“……”

沈凡无奈地叹气……这可真是妥妥的逆徒啊,让自家师尊不再烦心的方式就是毁了师门的传承?好好的一个极善分身,怎么到了这个世界却被魔界教化成这副模样了……

不等沈凡开口,男人继续了话音:“至于我为何要背弃与师尊的约定、兵临太古,师尊您——难道真的不知道吗?那不如,我当着仙门长老与门人弟子……哦,还有这灵界天穹之下的无数正派修者,讲与您知道?”

沈凡脸色登时变得微妙,望着那人的眸光一厉:“……”

“看来您是知道的啊。”怀瑾却将沈凡的反应理解到了故意欺瞒一朝暴露的方向上,一双墨瞳愈发地凉了下来,“也怪怀瑾无知,没想到师尊为了灵界安慰与仙门太平,甘愿以身饲魔雌伏于下——还以为师尊是真心与我……”

话音戛然而止,怀瑾慢慢收回了视线,唇角笑意凉淡下去:“……也罢,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虽然说的是“多说无益”,然而此时除了他一人的言笑自如外,在场的与探听的,无论魔界灵界,都在努力消化着方才那一句话之间带来的无比庞大而令人震惊的信息量。

“以身饲魔雌伏于下”的意思不难理解,但要是把两个主角和他们的身份关系也联系上来,就多少有些骇人听闻了。

以致于一时之间,连太古仙门的护山大阵都阵基波动了片刻,一众弟子更是忘了正在防卫外侮的事情一起骇然地看向了同样升至了半空的沈凡。

除了最初的片刻像是错觉一样的赧然情绪快速浮掠过他的眼底之后,沈凡的神情已然归为淡然,就好像对方所说那个雌伏于下的并不是自己。

而这份淡定却愈发搅起了怀瑾眼里的波澜,他的神情在刹那之间转为可怖的冷冽狠戾——

“师尊,对于你来说——只要能够护得那人的传承基业安稳,是不是你丝毫不在乎自己要躺在哪个男人的身下宛转承欢呢?!”

“……”沈凡眼底某种情绪微澜,继而笑意如光影一聚而碎,他的声音轻和温润,“是。”

这一字却如寒冷的利刃狠狠地刺穿了男人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