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胤承带着人马埋伏在北域大军从大营去往墨城的途中,这是个隐蔽而险恶的山谷,沿途密布着茂密的树林和崎岖的山道,人迹罕至。士兵们早已躲在暗处,山谷之上早已布置好了弓箭手,只等北域大军进入谷地,大批的巨石就会从山上滚落而下,那些迎面而来的箭矢也会将他们射成筛子。

漆黑的天幕中闷雷滚滚,北风呼啸悲嚎,如同发疯的野兽,层层黑云几乎要压在地面,飞沙走石间睁目如盲。一阵狂风突然平地而起,场中的红色幡旗迎风怒展,猎猎如火,金色的凶龙狰狞舞爪,好似想要冲破旗帜飞腾而出。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但令人失望的是来人却不是北域的大军,而是此次负责传信的斥候。“报!北域大军走到一半就停了,并未往墨城方向去,方才在山谷口绕了一圈折返绕路到呼兰城方向了!”

话音刚落,却突然响起烟花的爆裂声,一朵银色的火焰在墨城上空炸裂,李胤承和吴将军同时仰起头来,神情严肃。

银色烟花是黑甲卫军特有的号令,除非有紧急事件,否则是不会放的。李胤承心中一紧,大毒师阴险狡诈的面容在他脑海中闪过,暗道:“糟了,白羽,速速跟我回墨城!”

马蹄声滚滚而去,很快李胤承的身影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吴将军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到一向从容不迫、泰然自若的九皇叔第一次露出了惊慌的表情。

“众将士原地待命,不可轻举妄动!”

天空中层云堆积,星月无光。

黑暗中的男子紧握缰绳,身体紧贴在马背上,骏马嘶声如雷,而后风驰电掣般向着墨城飞奔而去。一阵冷风吹来,扫过他修长的身体,越发显得孤傲凌厉。

两人很快赶回墨城,却见城门口严防死守,一名黑甲卫军立时上前一步,厉声喝道:“什么人?”

那人一愣,看清楚来人之后,赶忙跪下说道:“主子,王妃在南陇闹市的巷口遇袭失踪了,属下正要赶往城外向您禀告。”

“王妃失踪了?”李胤承紧咬着牙关,双目赤红,一张脸孔青白泛紫,双拳紧握,好似有通天的大火蔓延在他的胸腔之内。“随行的人都去哪了?”

“主子,黑甲卫军二队就是随王妃的马车一齐出发的,但对方的杀手埋伏在巷子中又人多势众,等我们赶到时,随行的十五个兄弟尽数阵亡,只有白芷姑娘受了重伤还留有一口气。我等将南陇搜寻了一遍,但却没有找到王妃的踪影……”

天空一片萧索漆黑,寒鸦飞过,一片聒噪之声。

李胤承眉头紧锁,他向来自诩聪明,面对再艰难的时局也总能运筹帷幄,屡屡以少胜多。却没想到这次居然会中了乞颜弘吉和大毒师的调虎离山之计,他明知道大毒师人在墨城,却还是冒险留下苏安歌。说白了,还是他太过自负,低估了大毒师在墨城的势力。

“王妃失踪后可有人马离开墨城?”李胤承双眼漆黑如墨,仿佛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龙卷风暴。

“主子,王妃失踪后我等就将城门严防死守,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到现在为止,不曾有任何人出入过墨城。”

“既然人没出去,就一定是躲在了什么地方。本王就算把整个墨城翻过来,也要把她找回来——”

暗夜无光,夜风冰冷,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李胤承先赶回了营帐,刘军医等人正在尽力救治白芷。她身中数刀,特别是肩膀上那处伤口已经深入血肉,隐隐能看见露出的白骨。断线的血色玉珠沿着滑伤口落,滴落在地化作一朵艳丽的血红花朵。

刘军医只能先将止血散洒到她的伤口处,疼痛如同灼热的火焰,在她的伤口处熊熊烧,每一个呼吸都如同火上浇油。

李胤承掀开帐帘进来时就看到她肩上那处触目惊心的伤口,白芷身体已经无法支撑,脸色苍白,额头上滚落着粘稠的汗珠,喘息声已经变得异常沉重。“主……主子,都……都怪我没用,没有……没有保护好王妃——”

“白芷,不怪你,本王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李胤承虽然内心焦急,但看到她的伤势也不忍出言责怪,沉声问道:“你可看到凶手是何人?”

“那群黑……黑衣人用的都是北域的军刀,领头的人是……是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看不到长相,武……武功绝不亚于靖王世子——”

白芷还未说完,脸色就因失血过多瞬间变得越发苍白,身体开始颤抖。突然,她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仿佛被厚重的黑暗吞噬。然后身体无力的向前倾倒,整个人昏迷了过去。

“刘军医,交给你们了,一定要把她医好。”说罢,李胤承就带着五骑快马迅速奔出营帐,向南陇闹市绝尘而去,而顺德堂所处的地方就在这处闹市之中。

白日里的街市还有小商小贩在街头吆喝着招揽着生意。贩卖煮酒烟丝,茶食衣物。夜晚却变得无比寂静,不仅连个摊贩都没有,甚至连周边的店铺也早早关门歇业、大门紧闭。

巷口的青石板路上还留有血迹,凌厉的长风陡然卷来,使得这片街市更加的阴森诡异。

李胤承转了一圈并未发现有苏安歌的踪迹,眼神漆黑如墨,闪烁着激荡的锋芒。

他不再犹豫,带着大队人马来到了顺德堂门口,门上镶嵌着一块磨得发亮的铜牌,上面刻着“顺德堂”三个字,字迹有些斑驳。白羽走上前去,重重地敲了几下。

很快,门就打开了,却不是白日里见过的那位罗掌柜,而是一名男子。他穿了一身湖蓝色的锦袍,腰间斜斜的系着一根同色衣带,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面如白玉,眼若寒星,翩翩贵介,玉郎神风。

叶枫凄凉,吹起他翻飞的衣角,男子淡淡地看着门口这些严阵以待、气势汹汹的兵卫,又目不斜视地对上李胤承审视的目光,似乎为他的莽撞有些不悦。

“大人半夜不睡觉,跑来我顺德堂可是有什么急事?若不急着取药,还是等白日再来吧,我们小店晚上可不营业。”

男子声音平和,颇有几分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