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回城

听到李胤承的命令，黑甲卫军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武器。

阳光照在他乌黑的鬓发上，透出黑亮而森冷的光泽，那般单薄，却又隐隐有着冰冷的淡漠。他的眼睛好似闭着，却又睁着，只是细细的眯成一条缝，打量着这些悲哭哀嚎的北域士兵。

“你们可是青龙将军的手下？”

离得最近的一名士兵连滚带爬地匍匐到马前，“大人，这次的行动都是白虎将军的计谋，我等都是青龙将军留在西郊大营的旧部，前日临时被召来说是干一些运送粮草、清理战场的杂活。我等也是被逼无奈，不受白虎将军待见不说，竟还让我们这些异部军留下当炮灰……”

这人说的言辞恳切，不像是在说谎。李胤承听完面色冷冽地说道：“把这些人全部捆了，先带回墨城去，听候发落。”

等他骑马赶回林子里时，却见苏安歌正在忙着给受伤的士兵包扎伤口，红色骑装的裙摆拖过地面，皓青的靴子踩在浅浅的积水里，激起一地细细的水花。她背着大大的药箱，襻膊高高扎起，鲜血溅在白嫩的胳膊上她也丝毫不在意。

看到李胤承前来，苏安歌仰起脸来，日光的辉映之下，竟有几分绯红，温柔一笑：“打赢了？”

“算是赢了，白虎将军扔下些炮灰带着主力军逃回呼兰城了。”李胤承下马，掏出帕子擦拭着她白嫩的手掌，“但墨城城府不够，现在几乎相当于一座空城，我们还得尽快赶回去，以免被北域人钻了空子。”

苏安歌面色沉重的点点头，对白虎将军这种抛弃同胞的行为感到非常不齿。

“东岳军，启程，尽快赶回墨城！”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士兵们终于收拾好战场，在李胤承和青龙将军的带领下向墨城而去。直到进了城，城门缓缓关上，外面的一切喧嚣都被阻隔，似乎连大风也不再那么猛烈了。

路上，苏安歌将在山洞中发生的事情尽数告知了李胤承，他冷冷的望向后山，“竟然没想到城里居然还有那么多他们的人——”

“你可知道龙啸是什么人？就是他把我抓去的，那些北域士兵对他唯命是从。这人武功也十分厉害，至少白芷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听到这话，李胤承又回忆起昨日与他激战的男子，手劲猛然发作，紧握着茶杯的边缘，杯子在他的暴力下瞬间变得粉碎，碎片四溅。“原来他就是北域潇太后的亲侄儿，传说中的北域第一高手——龙啸。”

这时，一名士兵突然来报：“王爷，不好了，我们城门口的守卫军受了伏击，就在一个时辰前，一辆马车非要出城，那些人都是些亡命徒，见了人拿刀就砍，我们实在是拦不住。”

李胤承目光像是鹰一般的尖锐，沉声说道：“可有看清是什么人？”

还未等士兵回答，苏安歌心中暗道不好，抓住李胤承的胳膊，“快去后山，有一队巡逻卫兵还在那儿！”

李胤承赶忙召集黑甲卫军，上百匹战马顿时绝尘而去，尘土在马蹄后连成一条直线，天空上战鹰齐飞，远处风声滚滚，烈阳如金，好似一幅滂沱巨画。

不到一炷香时间，队伍就到了后山脚下。但映入眼帘的却是满地的尸体，有北域人，但大多数还是东岳的巡逻兵。

天地间一片萧索和低沉，秋风横掠过染血的草原。这些士兵有些胸膛被穿透了，大腿被刺中，手臂被砍伤，鲜血横流，泥泞的土地已经吸收不了那源源不断的养分，鲜血在地上汇成一个个细小的溪流，蜿蜒的盘踞在山脚下。

天地突然陷入了一阵可怕的沉默之中，只剩下风声嗖嗖，大地一片苍茫，天空中日光惨白，地上的黄沙和杂草被风吹起，飘飘洒洒，似乎想掩盖住这些尸体，不忍再见绝望的杀戮。

李胤承目眦欲裂，嗜血的杀气在长风中弥漫飘荡，“看看是否还有人活着，先救人！”

苏安歌跳下马，疯了一般寻找鲍老二，却看见尸堆里一个熟悉的身影高高地举着手臂，拖着断了腿的身体慢慢匍匐着，虚弱地喊道：“王妃——”。

“鲍二哥！”苏安歌跑过去，脚步沉重，面色苍白如雪，鲜血染红了她原本皓青的靴子，风吹过她额前凌乱的长发，扫过她秀丽的眉眼和面孔，她的声音已然沙哑，眼眶微微发红，“你别担心，我现在就帮你止血包扎，一切都来得及的。”

明明昨夜鲍老二还大笑着与她说话，还拍着胸脯说一定会带着弟兄们守好墨城，决不让北域人逃出去。可仅仅不到一日时间，山脚就变成了人间炼狱，她只能无力的看着杀戮夺走了这些青丘寨兄弟们的生命，却没有一点办法。

鲍老二脸上尽是污泥，络腮胡子上也被鲜血浸满，右腿被人从膝盖间硬生生砍断，但他脸上却带着略显愧疚的笑容看向苏安歌，“王……王妃，是我们没用，让那帮人跑了，辜负……辜负您的期待望了。”

“没有，不怪你们。”苏安歌看着已然气息微弱的他，想说什么，却终究只能发出几声短促的哭泣。

“王妃，我……我们青丘寨的弟兄们，都不后悔，老子……老子就算死也不是什么山匪了，我们是为东岳抛过头颅……洒过热血的士兵。”他抬头望向天空，满眼的骄傲，没有一丝死亡的恐惧，“您回去……回去告诉大哥，让他好好活着，还得……还得给巫医大人养老——”

“鲍二哥，你别说了，我这就带你回去，给你用最好的伤药，你一定要活下来！”苏安歌拿帕子捂着他还在流血的伤口，两行清泪，静静的流下。

“王妃，谢……谢您，就把我埋在这里吧，这座山很像青丘山……山。等下辈子，我还要做东岳的勇……勇士……”说完这句话，鲍老二带着笑容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夕阳如血，染红了天际，苍茫的大地上狂风号吼着吹来。

苏安歌的心似乎被这大风撕扯成了千片万片，她默默地流着眼泪，紧紧咬着下唇，血腥的味道弥漫在嘴里，她的手一片冰冷，指尖都在轻微的颤栗。

李胤承走过来，坚定的站在她的身后，担忧的望着她，那眼神里，隐约可见如海的心疼。他想要劝她，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也经历过无数次手下战死的痛苦，比任何人都清楚，旁人的安慰是没有用的，唯有自己慢慢消化，独自舔舐着心中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