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局就比琴艺吧,本公主早就听闻你的琴艺斐然,今日也想一睹风采。”宸瑶公主虽然口中说着赞赏的话,但看向苏安歌的眼神却明显是不屑一顾的,似乎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来人,将本公主的琴带上来。”

北域使者抬上来一柄木琴,梧桐为面、杉木为底,通体髹紫漆,刻有蛇腹断纹,看上去并不十分起眼。她轻轻抚了一下琴弦,发出的声音却似深谷幽山的泉水般叮咚流淌,又似少女身上的钗环玉佩相碰般泠泠作响,甚是动听。

“‘霭霭春风细,琅琅环佩音。垂帘新燕语,沧海虎龙吟。’这琴虽不及你们东岳的四大名琴名声响亮,但它却出自琴师李伯仁之手,音色温劲纯粹,形制浑厚古朴,优美而有气魄,高雅而不落凡尘,名为九霄环佩!”她微眯双眼,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气扫视全场,似乎胸有成竹,“这场比试我再吃亏些,就交由陛下、定北王和我所带的琴师来评判如何?”

“全凭公主殿下吩咐。”苏安歌也不是白痴,有如此多的北域使者在此,宸瑶公主笃定陛下和李胤承不敢徇私,落人话柄,所以才敢这么说。

“那本公主就先抛砖引玉来献丑了,县主也好准备准备。”

宸瑶公主坐定,明黄色的裙摆披散在地,双手放在九霄环佩琴弦之上,手指微动,奏响清音。她弹得是北域的名乐--《入阵曲》。

九霄环佩在她手上仿佛幻化成一柄利剑,不似在弹琴,倒像是在战场上搏杀。带着磅礴之势,瞬间倾泻而下,高亢激昂。

连苏安歌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宸瑶公主确实琴技高超,一点儿都不亚于淑妃的才女妹妹--王清瑶。看来北域皇后为了培养她也花费了不少心思。不仅养的金尊玉贵、美艳倾城,更是骑射琴艺均有涉猎,无一疏漏。若非如今形势所迫,恐怕北域皇后和太子也不会舍得放她来东岳和亲。

正想着,最后一个琴音落下,苏安歌才回过神来,对上了宸瑶公主锋利傲然的目光。

“宸瑶公主琴技果然不凡,不愧是北域皇后的掌上明珠啊。”李轩辕开口夸赞道,“朕前些时日寻到了一本失传已久的琴谱,今日就送给公主作为见面礼吧。”

人对于美好的事物向来是欣赏的,虽然立场不同,但席间不少人还是发出了赞叹声。看向苏安歌的眼神也有些复杂,若是这局再输了,这王妃之位可就保不住了。

宸瑶公主喜滋滋地接过琴谱,志在必得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李胤承,“定北王觉得本公主弹得如何?”

“真不巧,本王曾有幸听过笑傲烟云、醉乡酣美的仙人之音,公主这琴弹得说得好听些是差强人意,难听些就是天悬地隔、云泥之别。”李胤承声音清冷如水,不带一丝温度,毒舌起来一般人根本招架不住。

“你……”再一次碰钉子,宸瑶公主怒火中烧,紧紧攥着手中的琴谱,指节泛白。“那本公主倒要洗耳恭听,这仙人之音到底是何等优美,希望不是定北王信口开河、胡诌乱傍。县主,开始吧!”

皇后命人将绿绮古琴抬了出来,这柄琴原本早早就赏给了苏安歌,但她却一直未取。绿绮的音声有助眠之效,故而将此琴放在皇后处,暂排苦思、解忧安眠。

绿绮古琴以桐木为底,以蚕丝混白芨胶为弦,通体黑色,隐隐泛着幽绿,有如绿色藤蔓缠绕于古木之上,在烛火照耀下熠熠生辉,一看就不是凡物。连向来见惯了奇珍异宝的宸瑶公主,看见绿绮琴后,眼中也不免有些艳羡。

苏安歌这次弹奏的是一曲《关山月》,是伤别思乡的曲子,亦感慨戍边将士、征战疆场而鲜有人还之怆。

铿锵激烈的琴声从苏安歌指下流泻而出,席间一时静默,琴声如战马嘶鸣、鼓声乍起,人们仿佛看见了狼烟扑面、旌旗猎猎的战场。一场大战后,遍地都是裹着残破血衣的尸骸,食腐的飞鸟凌空盘旋,发出阵阵悲戚的哀鸣,令人震慑、又毛骨悚然。

轮指弹过,曲风突变,战场的怆然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涔涔细雨般的低声吟泣之声。仿佛是乡间的父母在等待战场上的儿子,村头的妇人在翘首以盼出征的夫君,万物都在悲切的琴音中沾染忧悒与哀婉,如泣如诉。

这一刻,整个崇明殿都似乎被笼罩在一处秘境里,直到苏安歌弹完站立起身很久,众人才缓过神来。不少人都眼含热泪,连皇后都拿出帕子轻轻擦拭着。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这曲《关山月》真是让朕大饱耳福啊,安歌,东岳能有你是东岳之幸。” 李轩辕听得心潮澎湃,眉宇间透着难以掩饰的激动。“来人,将天竺迦毗黎国进献的摩勒金环赏给安歌。”

苏安歌曾听李胤承说过这枚金环,是天竺国宝,李轩辕得到后爱不释手,置于御房中每日观赏。如今竟然肯拿出来赏赐给她,足以证明他听得入了神,且十分满意。

可这是皇上的心爱之物,苏安歌哪敢收啊,她俏皮一笑,“多谢陛下厚爱,可惜臣女对金环什么的实在不感兴趣,听闻陛下的藏阁中有本《医典》,臣女垂涎许久,不知可否借阅几日?”

李轩辕正在兴头上,对苏安歌也是越发满意,自然答应下来。

李胤承也一直静静地望着她,眸色深沉如墨,嘴角轻扬。然后掀起眼皮,冷冷地瞧了一眼宸瑶公主。“公主也算听过仙人之音了吧,感受如何?”

宸瑶公主轻咬银牙,这时候若是再让人评判那就等同自取其辱,“我认输,直接开始第三局比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