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长命金锁,是皇后所生的那位小皇子降生之时,圣上亲赐的。

可惜,小皇子连满月都没活过便夭折了。

未满周岁夭折的皇子,是不入序齿,不享祭祀的。

所以这许多年来,宫里早就淡忘了这位福薄的皇子。

可皇后忘不掉!

她至死也忘不掉!

她忘不掉自己痛了一天一夜生下孩子时的艰辛,忘不掉听到他啼哭之时内心止不住的欣喜。

更忘不掉,孩子没了气息那一夜,她抱着孩子的尸身,在佛像前长跪不起的绝望。

“你不是庇佑苍生吗?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信女愿献出所有寿数供奉于你!”

端庄的皇后,永不示弱于人前的皇后,鬓发散乱跪在那里。

她的头上,是磕拜出的血迹。

可最后,神佛不渡。

她只能清楚地感受着,那小小的身体,在她怀里逐渐失去了温度,逐渐变得僵硬。

“闻上翊,就因为我出身白家,所以我的孩子不能活下来,所以你身为这孩子的生身父亲,却能亲手送出有毒的长命锁,是吗?!”

皇后不再自称臣妾,也不再维持那副端秀威仪的模样。

她甚至直呼圣上的本名。

闻上翊,那是圣上的名字,但是自他登基之后,已经少有人提起。

但皇后无所畏惧。

此刻,她只是一个失去了孩子后,彻底疯了的母亲。

她也不在乎在这许多人面前说出此等皇家丑闻会带来何等后果了。

左右不过一个死。

而她,早就在许多年前,随着那个孩子一起死了。

“是,因为你出身白家,这便是最大的过错!”

圣上,不,闻上翊也知道,今夜,他逃不过了。

自以为是最后一道护卫的皇城军,居然早已和时家搭上了线,他哪里还有什么翻盘的可能呢?

“白家如果只有你这一位皇后,朕自然会对你所出皇子珍而重之,那是长子,更是朕的嫡子,难道朕就不心痛吗?!”

圣上此刻只觉浑身燥痒又起来了。

他知道,该服用神仙散了。

可此刻,他哪还有服用神仙散的机会。

他看向这屋内众人,也终于不掩藏自己的真实心思了。

“可偏偏,白家还出了一位武毅侯夫人!朕岂能允许皇子的母家有如此姻亲!时家本就功高盖主,他日是不是看朕不顺眼,直接由你这个皇后在宫中鸩杀了朕,扶你所出的皇子上位便可!那这,到底是朕的天下,还是你们白家的,你们时家的天下?!”

即便只是族妹,但到底冠以同一姓氏。

那便是一家人。

白家和时家的姻亲,是他心中最大的芥蒂!

所以,哪怕再不舍那个孩子,哪怕日日期盼那是个公主。

可是,在孩子降生后,他还是动了手。

“当年,白家、时家以及皇家之间的这两桩婚事,乃是先帝亲定,先帝用心良苦,为陛下您留足了后手。可惜,先帝英明一世,唯独输在了子嗣上,先帝三子,长子早薨,次子出家,唯独让你这个最为昏懦的皇子成了江山之主。便是留给陛下您再多的后手,都架不住陛下您自己的多疑之心啊!”

说这大逆不道之话的,是时苒。

时荀站在一旁,表情未有任何责怪。

甚至,还隐有赞许之意。

陛下原本正看着皇后,被这话引过了视线。

他颤抖着手指向时苒。

“朝政之事,岂由得你一个妇道人家在这里指点!”

而后,他的目光落到了“时元洲”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