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一日你也被人逼嫁,你又如何?”

沈妙微微一怔,她被人逼嫁?前生她是逼嫁了,不过是主动逼着嫁给傅修宜,她才是逼嫁的人,被逼嫁,这还从未想过。此刻谢景行问起来,倒让沈妙想起了一桩事情。

随着沈家重新回到定京城,且不说惠帝将沈家军的兵权还给沈信,便是远在小春城的那支罗家军,也不是当日落魄的连兵都养不起的军队。沈家大房非但没有如众人所料的那般,因为远离定京而渐渐衰落下去,反而实力更加雄厚。沈家就像是一块大肥肉,皇子夺嫡间,谁与沈家绑在一起,谁就有了致胜的筹码。

如何绑在一起呢?世家大族里,联姻方是正道。

沈丘和沈妙婚事,便成了众人可以攀上沈家的通道。唯一不同的是,沈丘是男子,倒还可以等上一些时日,沈妙却是女子,耽搁的久了,女子的年华如花般逝去,难免遭人指点。

若是有一日,她也变成了江山夺嫡间一颗筹码,被人争来抢去,被人逼嫁,又当如何?

谢景行盯着她,目光锐利如刀锋。

“不会有那一日的。”沈妙道。

“倘若就是有了,你当如何?”谢景行却没有放过她,坚持的问道沈妙这个问题。

沈妙仔细思索了一番,道:“那就斗。若是斗得过,自然想法子让他自己知难而退,若是斗不过,嫁过去也无妨。”

谢景行挑了挑眉:“无妨?”

“总得活着不是么。”沈妙淡淡道:“嫁过去后,再想法子伺机报复就是,世上有许多无奈之事,我总不能也如烈性女子一般,一根白绫以死明志。倒不如留一条性命,总有翻盘的机会。”

前生在宫里的遭遇,让沈妙明白,死才是最令人绝望的事情。一旦失死去,就意味着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再无转圜的余地。她常常在想,若是前生她没有就那么死去,在宫里和楣夫人再斗上那么几十年,最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也许她还是会输,但也许她也会赢,会替沈家大房上下,会替婉瑜和傅明讨回这命债。总归,人生不会这么白白过去。

谢景行盯着沈妙。

她就像一株生机勃勃的植物,在寒冬里生长的野草,即便是最恶劣的环境,亦是永远不会失去希望。就算处在最不占上风的位置,也能一点一点攀爬到自己想要的位置。她目的明确,却又神秘成谜。

并不像是一个十六岁的闺阁少女。

谢景行淡淡一笑:“你倒像沈家人。”

沈妙不语,只听谢景行又道:“这几日我会出城一趟,你自己小心,有什么难题,就去沣仙当铺找季羽。高阳是我的人,你可以信任他。”

沈妙呆了一瞬,因着前生的经历,沈妙自然知道高阳是谢景行的人,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谢景行的心腹。不过虽然知道,沈妙却从未表露出来,便是罗潭当日被高阳所救,是谢景行吩咐的,沈妙也只装作不知,她知道有些事情是有底线的。就算谢景行如今对她并无敌意,也不代表一个人愿意被另一个人摸清楚所有的底细。

可现在谢景行却主动告诉她,高阳是他的人。这就是真正的将沈妙当做自己人了。

仅仅因为是明面上的盟友就能坦诚相待?谢景行凭什么以为,自己不会出卖他?

沈妙这般想着,却并未被谢景行注意,他道:“皇甫灏也许会找你麻烦,你自己不能解决的事,交给高阳就行。”

沈妙莫名的有些怪异的感觉,这模样……倒像是临行前丈夫叮嘱家中小妻子要注意什么似的。沈妙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有些慌乱道:“知道了。”

谢景行对沈妙突如其来的慌乱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又提了几句要注意的事情便离开了。

待谢景行走后,沈妙坐在灯下,莫名的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这几日每次与谢景行说话,总觉得有些不正常。沈妙想着,明日得让谷雨去那点清心茶来喝一喝,省的整日胡思乱想。

谢景行离开沈宅回到睿王府,恰好看见高阳和季羽也在,季羽正在给白虎喂吃的。谢景行瞥了他一眼,不悦道:“别喂了。”

“娇娇喜欢吃嘛。”季羽道。

谢景行额上青筋跳动,道:“别叫它名字。”

季羽立刻委屈了,想着便站起身,默默地退到一旁。

高阳倒是习以为常,谢景行看这只白虎宠的很,偏只有季羽胆大包天整日去逗虎玩儿。好好一只漂亮威风的白虎现在喂成了一个肉团子,看谁也得心疼。他走到谢景行身边,问:“都准备好了。”

“明日出发。”谢景行看了他一眼:“这段日子,定京你多注意些。”

高阳瞧着他:“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帮你‘注意’沈五小姐的。”

“也不要太注意了。”谢景行淡道。

高阳几欲吐血,谢景行这人实在是太喜怒无常了。就拿昨日来说吧,裴琅给沈妙写了一封信,大意是要沈妙提防皇甫灏和傅修宜二人,最后提醒沈妙远离谢景行。谢景行让高阳临摹了一封信,高阳师承画大师,还是第一次干这种临摹的勾当,制作了一封“赝品信”,更让人叫绝的是,谢景行将最后一句提醒给抹去了,非让高阳加上一些莫须有的话,只说要是有麻烦大可以去找睿王帮忙。虽然早就知道自己辅佐的人是个心黑的主儿,不过这一次,高阳显然对谢景行的无耻又多了一个新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