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诛心之道

“朋友，一路跟来，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在安西之外的荒漠里，空亡横跨在马上，以手作扇轻轻的扇着风，对着虚空笑道，似乎是自言自语。

但是细细一听，却不是如此。他的话音中蕴含着深厚的内力，轻轻一言，能传到很远之外。

声音清晰的进入了李龟年的耳朵，李龟年听见了空亡的声音，勒住了马，淡然一笑，回敬道：“朋友，天宽地远，你能走我也能走，何来跟了你一路？”

李龟年言罢，策马而行，急速的往西而去。而此时，空亡却调转了马头，往东而去。

不出片刻，空亡与李龟年在荒漠之中相逢，二人勒住马绳，四目相对。

“龟年先生！”空亡坐在马上，隔空对李龟年恭敬的行了一礼。

“空亡阁下！”李龟年抬起手来，也是一拱手。

“龟年先生，老岐王仙逝之后，便进入平康坊，做了一名舞坊乐师，每天与各色舞姬相伴，好不自在。尤其那公孙大娘，剑舞绝伦，容貌更是国色天香，呵呵，有如此良人，不知龟年先生，还来这不毛之地的安西做什么？”空亡带着讥诮之色问道。

“在下虽身在花丛中，可惜片叶不沾身。花无百日红，花儿虽好，可惜有凋败之时，当然不及空亡阁下。空亡阁下如今当了李右相的幕宾，而李右相荣宠加身，一日甚于一日，大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势。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空亡阁下离飞黄腾达之日，应该不远了，在下羡慕不已！”李龟年笑道一句，却有揶揄之色。

空亡那粉面面色不变，跟着李龟年一笑，又道：“龟年先生只知道花无千日红，可惜还忘了一句最重要的，人无千日好……在下虽然是李右相的幕宾，但是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日子也不好过啊！”

“呵呵，空亡阁下又在说笑了！”李龟年的嘴皮子一动，脸上带着揶揄的微笑，又道：“阁下族妹杨玉环，如今贵为贵妃，号称杨贵妃，荣宠加身，天下第一。在下曾经听闻，阁下当年不过是峨眉山上区区一介种茶人，族妹为贵妃之中，便进了长安，入了李右相的幕宾。这又是李右相，又是杨贵妃，阁下的前途不可限量啊，在下着实羡慕不已！”

李龟年每一句话，都如针一样深深的刺进了空亡的耳朵里，空亡的眼神有些冷了。

谁都知道，空亡虽是李右相的幕宾，杨贵妃的族兄，然而这两点，一直以来都是空亡的忌讳。

杨贵妃没有得到李隆基的荣宠之前，空亡只是峨眉山上一介种茶人。

杨贵妃贵为贵妃之后，他却进了李林甫李右相的府中，成为一介幕宾。

也就是说，贵妃不高贵之时，他空亡身份如狗。

可是贵妃显贵之后，他空亡的身份还是一条狗！

之前是杨贵妃的狗，之后是李林甫李右相的狗！

狗，不管主人是谁，不论他是黄狗黑狗还是白狗，甚至是一条花狗，可是最终说来，他还是一条狗！

李龟年表面上将空房吹捧的快上了天，其实是明褒暗贬，其中的曲折与酸楚，只有空亡自己才能明白。

如此一来，空亡的脸上再也绷不住了。龙有逆鳞，狗也有痛处，一旦碰了狗的痛处，无论如何，不管你是谁，那狗，都要露出他的獠牙，咬上一口方能甘心。

所谓打人不打脸，可是李龟年的话句句都在打空亡的脸，打的啪啪作响，句句都点在空亡的痛处，空亡如何能忍？

噌然一声。

嗯？

就在此时，李龟年眉眼一沉，耳边传来一声刺耳的声音，很像绷得很紧的弓弦突然断裂了，而且，那断裂的弓弦，还扫在了他的脸上。

此时，在李龟年的脸上，出现了几条流血的血口子，沿着脸淌了下来，落在衣服上、地上。

李龟年冷眼看着那鲜红的血，手上一动，腰间那支洞箫，便握在了手中。

“鱼肠剑？”李龟年冷着眸子道了一句，不过立刻脸上又是一阵冷冷的讥诮讥笑，道：“原来空亡阁下，私底下还攀上了高力士高大监！”

如是一语，空亡脸色又是一变。的确，他手上的鱼肠剑，乃是高力士送给他的。

“加之，空亡阁下现在又是玉真公主的**男宠，果真是左右逢源如鱼得水啊！”李龟年又笑道。

此时此刻，空亡的眼神，那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忽然手上一动，那手中几乎不可见，如一根丝线的鱼肠剑，陡然间朝李龟年挥了过去。霎时间，那鱼肠剑弯折迅速，来路诡异，剑气凌厉，李龟年深皱了眉头，不敢小视，他整个人却岿然不动。

嗡嗡！

就在空亡的鱼肠剑近在眼前，几乎要洞穿李龟年的胸口之时，李龟年目色一沉，手上的洞箫一吹，数道音波立刻围绕在他周围，一瞬间便把空亡的如丝线一般的剑，与凌厉的剑气挡在身外。

空亡不觉眉头一拧，李龟年却慨然一笑，笑声朗朗：“小小音波功，实在不足道尔！”

空亡面色难看到了极点，李龟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对他都是无情的讥讽，空亡忍不了了。

“龟年先生，一着胜负而已。”空亡声音十分冷彻，仿佛是地狱深处传来一般，鱼肠剑再次挥出，那丝线一般的剑身立刻朝着李龟年缠绕而去，李龟年面色不变，再是一声呜然的笑声，那音波溢出，又护住了他。鱼肠剑毫无意外的缠绕在如墙一般的音波之上。

那鱼肠剑不知长有几许，直接在如墙的音波上缠绕了数圈！

但是下一刻，李龟年的面色马上变了 。

他的音波，正在被鱼肠剑疯狂的切割，剑气从那如丝线般的剑身上透入而来，每一寸每一分剑身，都带着凌厉无比的剑气！

李龟年身上有如压着万钧十万钧重的大山！身体的每一处，都感觉到了空亡剑气的恐怖。

“果然雕虫小技！”

正在此时，就在空亡的鱼肠剑即将切碎李龟年周身的音波之时，空亡却轻蔑的冷笑，收回了鱼肠剑！

鱼肠剑一收回，李龟年只觉得浑身轻松，仿佛压在身上的大山被瞬间移走了。

“阁下，真是深谙诛心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