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蜀道难进亦难出,章惜缘为许歌准备了行囊,一直送到了天府城外,又送到了绕龙山顶,再往前走,就要离开天府城地界了。

章惜缘给许歌撵着新衣的褶皱,小声嘱托,“师兄,到了外面可不比花晨阁,你还得收敛点性子,可不能随便闯祸了。”

许歌任由她抓着,笑嘻嘻地说道:“师兄又不是小孩了,自然省得轻重。”

章惜缘看看袖口又有些褶子,一个个捻过去,“师兄,北方夜寒,你可得自己多买些厚实衣服。”

“你又往我行囊里塞私房钱了?”许歌刮了刮章惜缘的鼻梁,“不是说让你留着给自己买胭脂水粉吗?”

章惜缘不抬头,“我涂了胭脂水粉也没人看的。”

“那是小师妹天生丽质。”许歌抓住了章惜缘的手腕,“好了,别捻了,再捻新衣服就要捻破了。”

章惜缘如受惊的兔子,收回了手掌。

许歌揉乱她的头发,“一会儿都要下午了,你再赶回去可不是要天黑了,早些回去,也让小姨和葵婆放心。”他指了指在一旁歇息的关格,“师兄跟着大部队走,还有金甲侍从随身护卫,那可是燕国王室才能享受的待遇,路上不会吃苦。”

章惜缘吸了吸鼻子,笑着说道:“我知道师兄是一定不会吃亏的。反正你也是个准驸马了,实在不行就坐到武令月的马车里去,反正不能苦了自己。”

许歌朝章惜缘眨了眨眼睛,“还是小师妹最懂我的。”

一旁关格休整妥当,瞥了他俩一眼,高声喊道:“儿郎们,准备出发咯。”

许歌不让章惜缘再往前送,穿着她给他缝的新衣,拍着小白马的屁股就下山去了。章惜缘看着他那一身白衣,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白衣少年配白马,少年侠客英姿飒爽,却有伊人为他哭断了肠。

队伍越走越远,章惜缘忍不住又往前奔了几步,往高处跑去,只希望他们下山能慢一些,再慢一些。

她站在小石墩上,极力眺望,望见下了小半截的许歌回过头来,向她挥着手臂。

章惜缘一抹眼泪,赶紧露出笑脸来,挥手送别。

再一转眼的,金甲侍从的队伍转入了山坳,再也见不到了。章惜缘终是蹲在石墩子上哭出声来。

过往一幕幕一幅幅从眼前闪过,她和许歌像是刚刚认识,便又遭逢离别。

多年前一场暴雪,她成了流离失所的孤儿,跟着流民涌入天府城中。那日正是许溪云与许歌在城中布施赈灾,那一碗碗热腾腾的稀饭,一个个拳头大的馒头,看得章惜缘直流口水。

许溪云就像是救苦救难的菩萨,而许歌也是个瓷娃娃般俊俏。

然而,章惜缘实在是饿极了,不知怎么就迷了心窍。

一人一个馒头,一碗稀饭,可轮到她时,她抱起一窝馒头就跑。她人小手小,也就抓住了三四个馒头,结果那个瓷娃娃一般的许歌追了她半座城。

那时候章惜缘觉得,许歌绝对是恶鬼转生,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更讨厌的人了。她终究是饿坏了,身上没有力气,被许歌堵住了去路,直接提溜了回去。

她害怕极了,这才反应过来,偷东西是要受罚的。她还听爹娘说过,小偷是要被砍断双手,强盗要被割掉脑袋,也不知她这算偷算抢。

然而,许歌并没有为难她。他只是问她,“抢东西是不对的。知道错了吗?”

章惜缘木然地点着脑袋。

许歌便兴高采烈地露出笑脸来,“导人向善,这才是大侠所为。”他高兴过后,拿了个热腾腾的馒头塞进她嘴里,“你看你,跑得馒头都凉了。”

章惜缘狼吞虎咽地吃了一个,又忍不住望向其他。

许歌瞥她一眼,她赶紧收回目光。

“还想吃吗?”

“……想。”

“那你来帮忙施粥吧,我和娘亲两个人也忙不过来。就算是大侠也要自食其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