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不是写的册子上详细记录了这临阳县与县衙狼狈为奸的几户人家,子珩特意钻研了这座小县城的地图,对这几户人家的位置十分清楚。

已是后半夜,星月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天空中翻滚着漆黑的云,两道瘦长黑影在屋顶上疾驰,就仿佛在夜里觅食的黑豹。

每到一户人家,李明殊便站在庭院里一撩琴弦,便可轻而易举地将这些人逼出来,他们都是胆小怕事之辈,让交钱便交钱,让交粮便交粮,没有一人敢与那杀人不眨眼的风尘妖女对着干。

对这些大户人家而言,这是一个不眠夜,对那些挤在简陋草棚的灾民而言,这却是一个狂欢夜。

事情结束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子珩与李明殊一前一后一高一低坐在一座屋顶上,静静地等待黎明。

李明殊头一回从打家劫舍这件事中体会到快意,特别想喝上两口小酒过过瘾,子珩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将腰上的酒葫芦拆下来,丟给她。

李明殊握着那酒葫芦,双手忽然有些发颤,说:“你一直带着它。”

“嗯。”子珩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少喝点。”

李明殊修长手指抚摸着酒葫芦质感温润的外壁:“那我不喝了,留给你。”

“徒儿早就戒酒啦。”子珩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既然无名酒在这世上已绝无仅有,总要给还记得他的人喝才好,我让师父少喝点是怕师父会醉。”

李明殊猝不及防地噎了下,啐道:“臭小子,你师父我可是海量!”

“对对对,师父说的都对!”子珩乖顺地道。

“懒得理你。”嘴上虽这般讲,李明殊打开木塞后,也只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小口。

“啊!”她望着东方渐渐升起的太阳,脑海里想着酿酒的人,喟然长叹:“好酒!”

这一声刚一落下,只听下方传来吱嘎开门声,便见从屋子里出来了大大小小整整齐齐的一家人,他们全都背着包袱,急匆匆穿过院子往大门走。

子珩冷眼俯视着他们,待他们快要走到门口时,他纵身一跃,身子在空中一道划出完美的弧线,双脚稳稳落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被不知从哪飞来的女子挡了道路,县丞一家猛然愣住,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这人。

“你、你是谁!”县丞立刻回神,内心萦绕着一股不祥的预感。

“县丞大人。”子珩捏细了嗓音,谄媚地笑着,“您这是要去哪呀?”

县丞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绝不会被一柔柔弱弱的漂亮女人吓到,他面容冷峻地说:“本官有要事,需要离开临阳,你是何人,胆敢阻拦本官道路,是不想活了吗!”

子珩依旧用女声:“什么事儿还要拖家带口一起去啊?”

“你算什么东西!你夜闯民宅,本官有要事在身,便先饶你一命!”县丞一甩宽袖,疾言厉色道,“快给本官让开!”

子珩搜刮了所有与陈进德同流合污的人家,就差这位县丞还没有动,谁知只坐在他家屋顶上歇息了一小会儿,竟让他看到了这么一出好戏。

一夜未合眼,子珩也着实累了,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不欲继续逗弄这人,便用回了自己的嗓音:“县丞想逃跑,至少得给本王一个理由吧?”

县丞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暗叫糟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是谁不好,偏偏是那该死的魏王子珩!

怎么办怎么办?若是落到他手里,会否也要遭一把陈骏遭过的罪?

县丞眼珠子飞快地转着,见子珩形单影只,身边似乎没跟着人,忽然想起子珩因中毒无法舞刀弄枪的事,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心头一横,当机立断,喊道:“来人,给我拿下!”

很快院子里出来几个五大三粗的打手,抡起棍子便要将子珩就地正法。

“嗡——”